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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也許神佛之所以為神佛,正是因為不輕易動惻隱之心。
&esp;&esp;走出考場那日,身邊熙熙攘攘,有人回頭望,悼念苦讀生涯,有人高聲歌,自奔康莊大道。母親在街對面向我招手,我穿過去,挽著她往家走。我對母親說,媽,我想去找陳年。母親駐足看我,像看痴人說夢一般,問,你怎樣找?我說,我不知道,總之先去北境,打聽部隊的訊息,他失聯這麼久,這麼多日子我一直都忍著,堅持到考試結束,我已經沒辦法枯等下去了。母親嘆了口氣,鄭重道,陳醉,別犯傻,北邊還沒有停戰,那樣危險,我怎麼敢讓你去?你難受,我何嘗不是整日揪心,有幾次我都想去找師父卜一卦,最後還是不敢……如今你哥已經讓我懸心吊膽,再添你一個,讓我日子怎麼過?至少你要好好地在家,陪媽媽一起等他,我每天都在禱告,求佛祖菩薩保佑他,我們陳年是個好孩子啊,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的。母親這樣說,我就只好等。等電視新聞出現轉機,等客廳裡電話鈴響起,等,成了漫長假期裡我唯一可做之事。
&esp;&esp;那天家中電話聲響,鈴音使我心跳突突,我忙奔過去,一個趔趄後撲在沙發上拿起聽筒。是母親,她聲音有些欣慰,醉醉,午飯吃過了沒?我握緊聽筒,問,媽,是不是有什麼訊息?母親笑了一下,說,是呀,你的分數出來了,還不錯。我停頓片刻,哦了一聲,繃緊的神經同指節漸漸鬆下來。母親說,等我回家,咱們一塊兒商量商量志願怎麼填。
&esp;&esp;到最後,我幾乎不記得那張志願表上填了些什麼,母親怎麼說,我怎麼寫。去哪兒念大學,去唸些什麼,我好像不覺得緊要。對於眼前的生活,我缺乏實感。錄取書寄到,母親又開始預備行李。她買了部手機給我,講,這樣你大學時往家裡打電話也方便,這部新款還能拍照呢,你看。我接過來瞧了瞧,說,那時候給我哥也買一部手機就好了,想給他電話都不知道往哪打。母親說,他當時講,有公用電話,到部隊手機也要上交,不如算了,就沒買……等年年回來,我也給他買一部。
&esp;&esp;阿驪邀我出門,我不肯。她說,你再這樣下去,生活會癱瘓。母親深以為然,將我推出門。到了場地,我望著影院霓虹燈匾,道,錄影廳已成歷史了麼?寧扇正拿著票朝我們招手。等阿驪接好爆米花,檢票入座。燈光暗滅。燈光亮起。我一晃神,聽見唏噓陣陣,觀眾已陸續離場。再轉頭看身邊,他二人卻眼眶溼潤。我起了個呵欠,阿驪瞅向我,問,你竟然不動容嗎?等等,你剛有在看嗎?我聳一聳肩道,走吧。所以才不願赴約,我的心情並非那麼輕易就能夠讓另一件事情佔據。
&esp;&esp;路上兩人回味影片。寧扇講,明明一開始就知道是錯誤的,不應該的,還是幻想他們能有個好結局。阿驪搖頭道,悲劇的魅力之一就在於不可避免,看似是這場戰爭阻隔在他們之間,可你想,沒有這場戰爭,他們依然不可能——她突然噤聲,下意識看了看我,又扯了把寧扇說,要死,你怎麼偏偏挑中這部。我對他們道,你們聊吧,我確實沒怎麼看。他們卻不肯再繼續,轉而扯東扯西。
&esp;&esp;可我忘不掉他們對剛剛那部片子的感悟了。
&esp;&esp;明明一開始就知道是錯誤的,不應該的……
&esp;&esp;沒有這場戰爭,他們依然不可能——
&esp;&esp;不可能什麼?
&esp;&esp;這些字眼在心頭盤桓,使我越來越在意,幾乎想要回去重新觀看。
&esp;&esp;什麼不可能?
&esp;&esp;阿驪碰碰我的肩,道,又發愣了醉兒?我方才回神,問,怎麼?寧扇看我一眼,又撇過頭,說,其實,我過陣子也要走了,之前和你們提過,我爹談了個外籍女朋友,他準備帶我移民國外。阿驪問,你真的決定好了?寧扇點點頭,說,混了這麼多年,換個地方想重回正軌。他說完站定,把煙掐滅,扔進路邊垃圾箱。我這才注意到他有點不同,迴歸黑色的發,消失的飾品,中規中矩的衣著,那張臉忽然就比從前顯得清雋,和無趣。這就是正軌麼?我說,也好,一路順風。寧扇笑了一下,那笑倒還有之前的幾分浮氣,他說,陳醉你真是爽快,還沒阿驪捨不得我。阿驪捶他,哪隻眼睛瞧見我捨不得你?不過是提醒少爺您考慮清楚,免得後悔。寧扇摸了摸頭,癟起嘴道,我現在就後悔了,說真的,我這一走山高水遠,你們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