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空中不見繁星。
娘娘廟外頭的攤位早就撤去。這條街空蕩蕩的,不見路人行跡,好似喧囂只是曇花一現。
廟門口,立著朱府的奴僕,來回巡邏。
朱老爺一改和善,陰沉沉往後看了眼在潑墨般中唯一點著燈的廟宇。
“那兩個孩子的母親可安頓好了?”
管家連忙道:“回老爺,正在寮房歇著。摻了迷藥的水,奴才是親眼看著她們喝下去的,眼下已昏睡過去,任外頭有什麼動靜,都沒法把她們吵醒,壞了咱們公子的好事。”
朱老爺才滿意頷首。
也不怪他謹慎。
實在是這些窮鬼,沾著點好處就像吸人血的螞蟥。
要是半夜睡不著,尤其那孩子生了重病的親孃,放心不下偷溜著出門,被看出貓膩可不好。
他看了眼天色,吩咐管家守好外頭,別讓外人靠近,做好這些,才抬步往裡去。
供奉著送子觀音金身佛像的佛堂裡頭,正點著香。
朱公子雙手合十,面色柔和虔誠跪著。身側還有兩個穿著和他同樣衣裳打扮的男童。
一個精神很好,卻靜不下心來,眼兒圓溜溜的四處打量。
另外一個病殃殃的,意識昏沉,跪都跪不穩。
不過朱公子體恤,把他安置躺下。
木魚整齊劃一的敲打聲,好似能吹散浮躁的心。十數位僧人將他們圍坐一圈,嘴裡念著拗口的佛經。
朱老爺推門而入。
男童看過去,見是他連忙把頭扭回去跪好,學著朱公子跪拜的模樣。
沒規矩的野孩子。
朱老爺挪開視線,和朱公子對視片刻,便抬步朝裡去。
那邊有側間。
是平時僧人在裡頭給香客解籤用的。
他掀開布簾入內。隨著身影進去,布簾跟著放下。
裡頭陰森森光線昏暗,坐著個身穿黑袍的老者。半張臉遮著隱於黑暗,露出來的手像樹皮一樣粗糙。
朱老爺恭敬的走近一步,給他倒了杯茶。
“何巫師,外頭準備的都差不多了。您看……”
巫師淨手,取過黃符。
咬了手指,擠出血來。
滴了幾滴到準備好的瓷碗中。
瓷碗中也有血,是朱公子的,裡頭還混著硃砂。
他目光沉沉落到朱老爺身上,嗓音尖尖嘶啞難聽:“加上外頭兩個,一共有多少孩子了?”
朱老爺想了一下。
“犬子六歲起每年兩個,快四十人了。”
巫師:“從一開始我就說了,這種事用多了,令郎身子沒了陽氣,成效越來越差。”
朱老爺渾不在意:“報酬少不了您的。”
巫師沒再說話。
撿起一旁雞毛做的筆,沾了血在黃符上頭寫下符籙,同時在背後寫下一串小字。附上朱公子的生辰八字。
做完這些,他將另外兩張男童生辰八字點燃,扔到了桌上的石碗中。
石碗邊上放著九片瓦片。
他喃嘸揮舞木劍,眼瞅著八字即將燃盡,便將黃符貼在木劍上,在石碗中攪動一下,黃符被點燃,卻燒的極為緩慢。
巫師圍著火團不停轉圈,嘴裡念著什麼。
就在這時,外頭瞧木魚的動靜大了些,唸經聲蓋過了巫師。
明明沒有風,可窗戶赫赫作響。
巫師舞著木劍對著空中畫符。
一筆一筆很是艱難。
落到最後一筆,黃符燒盡。
石碗裡頭前頭燒的已成灰燼。他鄭重將朱公子的八字放裡頭。
最後木劍擊碎一片片瓦片。
在最後那片瓦成兩瓣時,八字驀地燃燒起了大火。
朱老爺嘴裡的笑意越來越大,在火光映襯下,顯得扭曲。
符紙和八字燒成的灰被巫師混著水攪和攪和,分成了三杯。
這邊發生的一切,外頭跪著的男童並不知曉。
他很困了。
可阿孃說他福澤深厚,才被朱家選上,一定要配合朱家,熬過了今年,明兒給他買滾燈玩。
朱老爺端著托盤出來了。
朱公子也終於動了,起身接過。
男童在朱公子走進後,伸長脖子看過去,裡頭放著飽腹的點心外,還有三杯黑乎乎的水。
他知道里頭是什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