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菽蹲在自己曾經的牢房門口,左邊的高至善慢條斯理地吃著他帶來的柿子,右邊的秦正陽直接去掉柿子蓋,囫圇個吃了,連皮都沒吐。
身後的陳紈絝彷彿要將他的後背盯出個洞來,姜菽惹不起躲得起,乾脆死活不轉頭,就背對著這位。
姜菽早上來到半路,想起牢飯這茬,便想試試看能不能借這個機會來見高至善他們,為此還專門折回去摘了六枚柿子帶著。
他倒是能花錢買些別的東西帶來,但想到以高至善的家世和人脈,應該什麼都不缺,只好先禮輕情意重了。
高至善吃完柿子淨罷手,有些難為情地對姜菽道:“我阿耶下月初就要回京了,我近幾天有可能會被帶回家反思。等我能自如行動了,定親自上門去給你補送溫居禮。”
因從小被家中給予厚望,高至善自幼便被送到祖父身邊教養,正式開蒙後又入弘文館,導致他從小到大都沒怎麼接觸過同齡人,僅有的一些也是和他背景相當,同樣出身望族的。
高至善和他們相處時,感覺就像是在照鏡子。對方和自己行著同樣的禮節,說著同樣的經史子集,甚至連觀念都相似。
姜菽是他遇見的第一個,完完全全有別於那些持重刻板的同窗,心思純淨而生機鮮活的人。
他是真心想和活得這般純粹的姜菽成為朋友的。
“好啊!”姜菽拿紙筆給高至善寫了自己小院的位置,以免他還按照之前溫府的地址找岔了。
秦正陽也要了張,說他估計也快被撈出去了,到時送的溫居禮必不會比高至善的差,還要拉著姜菽一起出去喝酒,被姜菽以雜役太忙為由婉拒了。
三人又大概聊了幾句,獄卒在外頭敲了敲梆子,示意姜菽該走了。
該說的也都說了,姜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爽朗道:“那我就在外面等著給你們做自由宴啦!”
高至善和秦正陽都微微頷首,得了承諾的姜菽一步步朝牢獄之外走去,這是他第五次走這條路,和上次出獄時的激動難耐不同,這次他心境平和,卻又滿是歡喜。
他好像真的交到朋友了。
-
五天後,八月初一,慣例朝會。
外巡三月有餘的大理寺卿高致遠歸京,上呈奏章,言九州安順,四海太平,帝大悅,賞賜無數。
當穿朱著紫的上官們在巍峨雄偉的大殿中管絃繁奏時,姜菽不得不在晨鼓的催促下痛苦地從被窩中爬出來,掃了一眼還在呼呼大睡的彩雲,姜菽木著臉去洗漱,然後給某隻命好不用上班的小懶貓做好貓飯,最後踩著晨光去早早點卯。
小孔雀的爹,也就是大理寺卿昨天回到長安了。
趙管事得了訊息,有心讓公廚在上官面前顯露一把,昨晚臨散班時特意提醒兩位大廚都拿出絕學來,今天午食好好地給上官接風洗塵。
若無意外,午食份例都是一葷一素一主食,偶有小葷或湯點。有時符合節令,做些冷淘粉粥之類的時令食品也可以。
平時兩位掌勺大廚在分工上各有側重,陳大廚因胡餅做得好,多做主食湯菜,王大廚則多做葷食。今日情況特殊,趙管事有意讓他們各出一道拿手好菜,甚至批高了預算,允許他們買一些相對貴价的食材,比如陳大廚若想做炙羊肉烤全羊,他咬咬牙也能批了!
陳大廚跟姜菽背後蛐蛐,說趙管事這是想著高寺卿辛辛苦苦走這一遭,聖人肯定會專賞大理寺一批銀錢,等著做好差事,找理由給公廚多搶點錢呢。
如趙管事所言,這確實是個向上官嶄露頭角的機會,但陳大廚卻把這個顯露的機會給了姜菽,提點他若是想在一月後不做雜役,轉做大廚,眼下便是展示他廚藝的最好機會。
“我能做的會做的,這麼多年上官們已經屢見不鮮了,再展露也展露不到哪去,但你還沒有啊!”
“你不是想向老王頭證明食材無貴賤嗎?好好做個新鮮吃食,用你的廚藝證明給他看!”
“而且,掌勺大廚一個月有兩千文月錢呢!你若就當個小小雜役,即便正式錄用了也不過五百文一月,還是得扣扣搜搜過日子。”
陳大廚知道姜菽缺錢,小後生獨自在長安打拼不易,有心提攜他,算是報了一點這幾天的廚藝交流之恩。
姜菽同意一試,昨晚回來後思來想去,決定將這亮相的第一道菜定為東坡肉。
-
趙管事雖然開明,平日裡也支援後廚的一些“大膽嘗試”,可眼下正是緊要關頭,對陳大廚忽然激流勇退,推姜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