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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橋....謝橋....”
成堆的死人臉上淌著兩個大窟窿,目無珠,口無齒。無數雙青紫色的手從地底伸出來,泥濘一般攀上謝橋慘白纖細的腳踝,這些執念頗深的靈魂鬼哭狼嚎地拽他,咬他。
哀求他。
最後——
“謝橋...你永世不得安寧!”它們或是祂們的尖叫如犛牛,如泣嬰。
謝橋猛地睜開眼睛,髒兮兮的床單上泅出暗灰色的溼痕,他出滿了汗的衣服粘在後背上,緊貼著面板,整個人像剛從水牢裡撈上來,長髮留到後腰,出奇柔順,髮梢不分叉不打結。
做夢了。
他撐著身子,抬頭。
這裡是霧城f級精神病院。
他是一週前被丟進來的。
a級精神病院關著的是一些少爺小姐,而他所在的卻是f級,可想而知環境有多不好。
室內只有他身下一張床,逼仄窄小,床縫旁只有一個人能站的空間,床正對面擺著個嵌入式鏡子,鏡子旁的黑色監視器在謝橋起身之後瞬間打向他。
謝橋身上穿著藍白的病號服。
他很瘦,瘦得有些不正常。負責管控他的護士小姐在半分鐘後推門而入。
“你怎麼啦?”護士是個麥色面板的信教徒,眼睛很大,頭上包裹著頭巾,不露出她的頭髮,“不舒服?”
只有精神病院才有這樣的待遇,半夜三點,謝橋只是坐了起來,就有人過來噓寒問暖。
“安分一點啦,監察所檢測到半公里外有家理髮店出現了池核,外面亂糟糟的。”護士走過來,遞給謝橋一杯水,“現在除了我沒人有空理你。”
“卡迪娜,晚上好。”謝橋說。
“晚上好啊!”卡迪娜性格很溫和,笑著看向謝橋,“謝橋,你出了好多汗。”
她伸手過來,幫謝橋整理了衣領,又抖了抖他的衣服,病號服不再粘著他後背,但空隙太大了,卡迪娜只是用手指撐開領口,謝橋清瘦的後背薄肌就暴露在空氣裡,卡迪娜看到謝橋後背肩胛骨上有個像紋身的東西。
但又不是紋身。
似乎是長在肉裡的,還有凸起。
這副很小的畫說不出來像什麼,模糊來說,像個不規則的球。卡迪娜問:“為什麼你背上有個紅色的珠子?”
謝橋:“因為我是白無常,這是我的天眼。”
前半句話是真的,後半句話是假的。
卡迪娜哈哈笑起來,明顯不信:“謝橋,明天你要打鎮定劑哦。”
“姐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謝橋手腕上有個黑色皮筋,還有個手環,是鎖著他的監視器,他用嘴把皮筋咬下來,隨手在腦後一紮,紮了個低馬尾,“我交不起住院費。”
“這裡的人都不需要住院費。”卡迪娜知道謝橋很懶,於是拿起水杯喂他,動作很慢,“你們住滿一個月後有考試,考得好就送去別的地方,然後拴上狗繩,成為一個家養奴隸。”
“哇。”謝橋手臂開始發抖,把自己蜷縮在床頭,“姐姐..我好害怕..”
“不用害怕,謝橋。只是需要和有錢人上床而已。”卡迪娜又哈哈笑著,她拍了拍謝橋的頭,“我們養著狗,把狗養好,主人再來挑選。所以你不可以再胡鬧哦,飯要好好吃。”
謝橋哪需要吃飯。
他不吃人就不錯了。
“謝謝卡迪娜,晚安。”謝橋說。
卡迪娜卻沒有走。
謝橋倒也沒有要瞞著她的意思,從床頭的抽屜裡扯出來一本書。
這本書看上去十分厚重,黑金配色,貴氣十足。謝橋被丟進來時衣服裡就裹著這本書,甚至是鑲嵌在他的皮肉裡,院長原本想硬扯出來丟掉,可如果毀了狗漂亮的皮囊,又抽筋拔骨的,就賣不出好價錢。
霧城的一切都透露著荒誕,沒人在意一個精神病人的肉裡為什麼長了本書。
說不定是創造他的仿生人制造師的一點小情趣。
也說不定有這本書,還能賣個意料之外的高價。
畢竟有錢人的癖好總是異於常人。
卡迪娜看著謝橋在翻書。這書兩天前自己從謝橋的身上剝離出來了。
書裡什麼都沒有,一個黑點都沒有。
可謝橋看得很認真。
卡迪娜嘆口氣,道:“謝橋,你病得不輕。”
這書摸上去是磨砂的手感,內頁卻光滑,卡迪娜突然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