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庭燎所指的地方是一處掩映在荒草中的單間小屋,姜央看著小屋破舊的外觀,忍不住說:“這裡不是柴房吧?破爛成這樣。”
趙庭燎沉默一瞬,問他:“你看到的是什麼?”
姜央仰著頭,說:“一間很破舊的屋子,窗戶紙是破的,牆皮是舊的,上面還接著蜘蛛網。”
最終,姜央做出總結:“一間十分破舊的房子,看上去像是八百年沒人住了。”
趙庭燎忍不住反駁他:“這種木頭房子要是沒人住,根本撐不住八百年。”
“……”姜央沉默了一瞬,覺得自己實在無法反駁這句話,只能跳過這個話題,問,“你說的有道理,所以你看見了什麼?”
趙庭燎聞言又將目光轉回眼前的木屋上,盯著屋子看了一會兒,說:“房子是完好無損的,窗戶紙也很新,裡面有燈在亮,窗戶紙上有一個人影,留著長長的頭髮,在油燈前刺繡。哦,還有很濃重的煤油味。”
透過趙庭燎的描述,恍惚間,姜央似乎看到了一個貧困的姑娘在破敗的房子裡忍著睏意,在散發著煤油味甚至菸灰的煤油燈前一點一點地刺繡。
煤油味很濃,菸灰也很傷眼,但她離燈遠了些,就看不清綢緞上的花樣。
姜央問:“現在怎麼辦?”
趙庭燎卻說:“看你。”
那就是任他浪的意思?
姜央看了趙庭燎好一會兒,轉身推開了眼前這扇破舊的木門。
一張蒼老的臉映入眼簾。
這看起來是一張年紀很大的臉,臉上滿是皺紋和斑點。她閉著眼,滿頭銀絲垂落。
姜央後退了一步,藉著昏暗的月光,他才看清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威襟正坐的老太太。老太太穿著一身光彩的壽衣,姜央卻看見,她的手上滿是針眼,在蒼老的面板下那樣明顯。
——她大概真的是一位繡娘,卻不知為何死後屍身在此。
這時,手腕上突然傳來一陣力道,下一秒,姜央被趙庭燎拉到身後。姜央踉蹌了一下,抬頭卻發現,趙庭燎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姜央:“???”
姜央不解地看過去,然而,當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個死去的繡娘身上的時候,他卻赫然發現,眼前竟然變了一副場景。
昏暗的屋中不知何時亮起了光,掛著蜘蛛網的牆面也開始變得整潔如新,正坐的屍體竟然不知何時變成了一位穿著粗布麻衣的少女。她坐在窗前,正繡著一副大紅的綢緞。
綢緞不大不小,說是手帕明顯大得多,但又不至於太大,以至於少女完全可以將這幅綢緞帶到屋中來繡。
姜央踮起腳尖,認出少女正在繡的是一副花開並蒂的圖案。
姜央的心裡忽然浮現出一個想法——莫非這少女繡的是紅蓋頭?
還沒等姜央想明白眼前究竟是怎麼個情況,少女忽然開口了:“你們知道,這個蓋頭我繡了多久嗎?”
姜央轉頭看向趙庭燎,卻發現趙庭燎正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姜央歪歪頭,看著少女說:“不知道。”
少女也沒生氣,而是繼續低下頭繡著手中的紅蓋頭:“三個月了,我在這裡繡了這個蓋頭三個月了。”
姜央的眼皮跳了跳。
少女說:“三個月來我沒有出門一步,就在這裡繡花。一針又一針,她們卻總是不滿意,一遍一遍地讓我改。”
“她們”是誰?
姜央看向少女一身的粗布麻衣,再看向紅蓋頭彷彿在流光溢彩的質地,心裡忽然浮現出一句詩——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姜央輕聲問她:“刺繡很苦吧?”
少女點頭,手下的動作卻絲毫不敢停:“她們都欺負我們,知道我們需要錢,就不停地壓榨我們。要求越來越高,價錢卻越來越少。以往一副能賣一兩銀子的繡花布,現在五百文都賣不到。”
“繡娘越來越不值錢了。”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以往她們才不敢這麼欺負我們。”
姜央眨眨眼,說:“那就不要刺繡了吧?”
少女卻搖頭:“不,我需要錢。”
明明不過十幾歲的姑娘,臉上卻露出被社會毒打過的滄桑。她說:“兄長需要錢,需要好多好多錢。如果我不能靠繡品賺錢,就要像別人一樣,靠身體賺錢了。”
說到這裡,少女都要哭出來了:“我不想用身體換錢。”
她的淚珠一顆一顆地掉,姜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