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有錢,還願意跟人打交道,就找到了保舉,然後就去參加了考試。」
朱靖坤聽到後面就忍不住皺眉了。
放在三十年前,這個寡婦本來是走投無路的,接了宗族安排的繼子,然後安穩過日子都是好結果。
甚至可能會被宗族奪光所有資產,然後再找個理由把她賣掉。
現在朝廷的對地方的控制力量大幅度增強,對地方宗族勢力的壓制也越來越強了,宗族不敢隨意搞死刑更不敢買賣人口了。
特別是這個南方土地公司,真的敢接這個寡婦的土地,她夫家的宗族還真的什麼都不敢幹。
但是話說回來,這寡婦和夫家結婚不到三年,丈夫的大筆財產就全歸她了,關鍵是她也沒有給丈夫留下一兒半女。
他丈夫的兄弟肯定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關鍵是,大明律也沒有規定,在這種情況下,資產應該全部歸寡婦啊!
按照以往的習慣,丈夫去世之後,家產要平均分給妻子和所有子女,可以由未改嫁的妻子/母親掌管。
只有妻子已經生了兒子,且保證不會改嫁的情況下,才能控制丈夫留下的全部資產。
有子女但要要改嫁的話,只能帶走分給她自己的那一份。
其他資產由子女的監護人管理。
無子女還要改嫁的話,那根據結婚的年限,最多能拿走丈夫資產的五分之一到二分之一,以及她自己的嫁妝。
神洲從古至今都是將嫁妝視為妻子的財產,古代結婚其實自帶一個基本的婚前財產協議。
所以黃呂氏寡婦賣地這件事情裡面也有大問題,要認真考慮到底能不能拿到檯面上認真討論的問題。
可能涉及到上海縣……上海知州的問題,以及南方土地公司松江分公司的問題。
黃呂氏夫家留下土地,並不是完全屬於這個她自己的,本來應該沒有權力直接賣給其他人。
這份交易嚴格說起來是無效的,正常打官司寡婦和土地公司必輸。
不過土地公司回收土地,是對江山社稷有有意的事情,只是這種情況下還收,這真的合適嗎?
土地公司的經理們是怎麼想的?
朱靖坤想到這裡就在心中發愁,同時瞥了上海知州一眼說:
「她夫家兄弟沒有去衙門告發嗎?」
上海知州理所當然的說:
「寡婦賣地給了南方土地公司,那是直屬於朝廷的官營產業,民間甚至覺得那是皇商,她夫家兄弟哪敢進衙門啊。」
上海知州說到這裡下意識的瞥了提刑按察使一眼。
這種不合理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是當事人沒有出來告發,提刑按察使司衙門也有義務主動出來主持公道。
提刑按察使司是地方監督機構,有義務監督所有的地方官員和官方機構,包括官營土地公司。
提刑按察使盡可能端著表情不動,同時小心翼翼的撇眼頭看大皇子的反應。
朱靖坤同樣意識到了這些事情,所以已經朝他看過去了。
提刑按察使頓時就知道躲不過去。
放任土地公司買這種敏感的土地,對自己本來就沒有任何的好處。
只是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下面官員覺得必要為了那些百姓跟土地公司較真,顧慮官場關係沒有下手去查。
現在大皇子既然已經意識到這件事情了,自己也就不能再給土地公司遮掩了。
稍微遲疑了幾秒就站起來向朱靖坤請罪了:
「殿下恕罪,是臣疏忽了,沒有做好監督,放任這種有爭議的交易……」
朱靖坤頗為無奈的吩咐擺手吩咐:
「類似的事情是不是很普遍?自己寫個奏章給父皇吧。
「對於遇事不決主動請示的,對於犯錯主動承擔責任的官員,向來是頗為寬宏大量的。
「但是對於故意隱瞞不報的,對於欺君罔上的,都是要罪加一等的。
「你最好別等我的報告送到順天府之後再去請罪!」
朱靖坤的話是一種直白的警告,提刑按察使聽到半截,額頭就已經控制不住的滲出汗珠了:
「謝殿下……謝殿下開恩,臣今天回去就馬上寫!」
朱靖坤沉默著搖了搖頭,心中感慨和思考了一會兒。
自己老爹在順天府,真的知道這天下地方是什麼樣子嗎?知道基層有這麼多的不甚合理的地方嗎?
不過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