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疼痛感猛然襲來,蓁蓁擰起眉頭暗自咬牙。
剛才她就不應該跟男人廢話,就該直接殺了他。
斧頭砍在右肩膀上的一剎那,她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也聽見又一枚飛鏢射了出去。
她感覺到溫熱的液體不斷從傷口處流出,止也止不住。
裴荊冷肅的面孔總算多了絲慌亂,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步履匆匆往京街去。
蓁蓁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嚴重的傷,以往再疼再痛,只要咬牙挺個三五天就好了。
而今她不想咬牙硬挺了。
她伸手輕輕拽住裴荊胸前的衣襟,牽起嘴角,虛弱道:“裴大人……蓁蓁,好疼……”
裴荊腳步不停,眼底的心疼稍縱即逝。
他冷肅的面龐變得柔和了幾分,沉聲道:“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昏昏沉沉中,蓁蓁看見自己被裴荊抱進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裡沒有濃重的藥材味,顯然不是醫館。
她趴在軟榻上,聽鬚髮盡白的老郎中說她傷口皮開肉綻,深可見骨,必須縫針。
裴荊點頭應承,垂眸看著她的眼睛,沉沉說了句:“蓁蓁,閉上眼睛睡一覺。”
他不擅長哄人,亦不擅長說溫柔體貼的話語。
如此生硬的安撫落在蓁蓁耳朵裡,卻宛如天籟。
麻藥很快起了作用,蓁蓁有氣無力地笑著,眼前裴荊的臉越發模糊朦朧。
再次醒來時,屋內同樣點著燭火。
她口中乾燥得很,喃喃說想喝水。
裴府的老管家聽見動靜後,連忙進門倒了杯茶餵給她喝:“蓁蓁小姐發了一日高燒,總算是醒了。”
傷口深重,發燒是在所難免的。
老管家問蓁蓁餓不餓,她搖了搖頭,他卻溫和一笑,自顧自道:“灶上熬了稀粥,蓁蓁小姐隨便吃點兒。”
她有所觸動,淺淺勾唇道:“好。”
象徵性喝了點兒粥後,蓁蓁又昏昏沉沉地想睡,可她努力睜著眼就是不睡。
老管家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大人公務繁忙,許多時候都是直接宿在宮中,如今這個時辰,只怕是不會回來了。”
蓁蓁想起以往她也有很多次等不到他,知道正如老管家所言,可還是難掩失望。
她扯著嘴角笑了笑,輕聲細語回:“我現在腦子昏沉,確實有點睏倦,時候不早了,周叔你也趕緊歇息吧。”
周管家早就聽裴荊說起過蓁蓁,知道她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是以對她格外憐憫。
眼下見她又為了救大人受如此重傷,心裡對她愈加尊重恭敬。
他慈愛地應聲退下,掩上房門前還不放心地叮囑她千萬別亂動,以免傷口崩裂。
蓁蓁鼻子一酸,連聲說好。
周管家離開後,蓁蓁睜著眼睛不知道等了多久,昏昏欲睡時,房門被人輕輕推開。
她條件反射地扭頭看向房門口,目光犀利而冷冽。
在見到來人後,連忙收起周身的戒備殺意。
她若無其事柔柔一笑,驚喜道:“裴大人,你怎麼回來了?”
裴荊面色如常,眸底有什麼情緒一閃而過,卻只是輕輕關了門,淡淡道:“明日休沐。”
他來不及換下官服,身上仍舊穿著威風凜凜的白虎黑袍,昏暗的光線下更顯壓迫。
可見是一回府就趕來了這裡。
蓁蓁見裴荊神色間滿是疲憊,笑道:“裴大人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我感覺好多了,不用擔心。”
她呈雙手交疊趴伏的姿勢,可愛的臉蛋擱在手背上,側頭瞧著他。
圓溜溜的杏眼裡除了天真無邪,就是對他毫不掩飾的崇拜與歡喜。
裴荊緩步往床榻走,將腰側的佩劍取下來放到桌上,思緒百轉千回。
晚間司獄處手下回報,昨夜的男人的確是三年前,一位被他親手送入司獄處的死囚的親屬。
男人蓄意謀殺朝廷命官,他直接命人扔進了亂葬崗。
可接觸過屍體後的手下說,男人的致命傷一共有兩處。
一處是他第二次出手,飛鏢穿透了心臟。
另一處在脖頸,一道極為細小狹長的傷口,直接割破了喉管。
兩處傷幾乎發生在同時,一擊斃命。
昨晚蓁蓁離開後,裴荊感到從未有過的心慌意亂。
焦躁不安的他,最後沿著京郊的小路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