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了。
這些房子,都是每來一個人,才多上一間,幾乎是梁公子親力親為,一磚一瓦建造起來的。”
寧君哲大吃一驚:“整個鎮子都是梁翮安建的?!”
“不相信吧?”老嫗露出果然如此的調皮笑意,彷彿看見了當初同樣不敢置信的自己。
她顫顫巍巍舉起手裡的河燈,如枯木般蒼老的聲音輕飄飄的,沉重的語氣又令人心間一窒。
“自從老王君去世退位,新王君當政,苛捐雜稅一年比一年多,老百姓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過。
近兩年哪,更是各處抓壯丁充軍,可憐老婆子那唯一一個兒子,被抓去後再也沒能回來。”
說到這兒,老嫗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隱有哽咽:“也不知道,究竟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寧君哲扶著老嫗的手指跟著她的話微微顫抖,視線再次落在前方的一行人中。
那些河燈,彷彿化為了一個又一個亡魂,在跟著失去兒子、失去丈夫的婦人緩步同行。
而暖黃燭光中的那一抹紅,是這些婦人逃離無法喘息的世界的援手,是她們再生的希望。
無論是戰爭的流血浮丘,還是百姓的夾縫求生,都令他不忍,更令他對目前所堅持的事情堅定不移。
寧君哲跟隨眾人來到一個偌大的水池前,婦人們紛紛將手中的河燈放入池中。
河燈的意義在於順著河水漂流,讓逝去之人能夠順著河燈來時的方向,接收到來自親人的悼念。
可如今的她們,只能潛藏在這與世隔絕的山中,就連祭奠亡人,也不能按照習俗。
所謂放燈,也不過只是圖一個心裡安慰罷了。
山中已經是這樣,只怕出了這深山,闋國的大街小巷裡,多的是為祭奠而放的河燈,多的是疾苦之人。
寧君哲終於明白為何梁翮安一定要帶自己來這裡。
因為只有親眼目睹,才會深有體會,才會真正相信,他並非意圖挑起兩國戰火的人。
化名“翮安”,便是嚮往安定的最好證明。
梁翮安站在眾婦人身後,神色沉靜凝重。
寧君哲緩緩靠近他,細碎之聲被晚間的蟲鳴掩蓋,可到底還是落入他的耳中。
他聞聲側頭看向寧君哲,濃濃夜色下,那雙桃花眼依舊明亮。
寧君哲伸手拂去不知何時落在他肩上的黃葉,眼底一片柔軟。
歷經親兄迫害,生死磨難,本該是陰鷙怪癖的性子。
可到底還是心若菩提,靜若枯榮。
這樣的人,怎能不令人疼惜?
寧君哲望著他的眼睛,無限慨嘆。
“我剛到這兒的時候,覺得自己倒黴透了,時常認為老天不公。
可其實世上的不公之事何其多。
你離開此地,經營郎館,用賺來的錢供養窮途末路的人,就是在儘自己的綿薄之力努力減少這些不公。
梁翮安,真正心向光明的良善之人,值得擁有這世上最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