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兒子，早已在兮妃娘娘被賜死的那一刻，便隨她而去了。”
“如今還存活於世的，是承蒙眾多好心人伸手相助，才僥倖活下來的南暝央。”
“他，不是誰的兒子。”
“只是一個略微幸運，沒有夭折的孩子罷了。”
她的誅心之語，直直地刺向南修的心窩，讓他的面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緩緩垂下頭，目光落在身下那架陳舊不堪、搖搖欲墜的鞦韆之上。
記憶中的畫面如同潮水般湧來：
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子彷彿又坐在了這鞦韆之上，銀鈴般的笑聲在耳邊迴盪。
她善良、倔強，那雙明亮的眼眸裡，滿滿當當裝著的只有他一人。
然而，親手將她送上絕路的人，正是自己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宛如凝固了一般漫長。
終於，過了許久之後，南修才慢慢地抬起雙眸，望向站在一旁的趙暮鳶。
他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哀傷和淒涼，顫抖著問道：
“你說，他心中......恨朕嗎？”
趙暮鳶不止一次聽南修問過這個問題，此時的她，毫無表情地淡淡回應：
“或許吧。”
“臣媳很少跟他提及這些過往，畢竟每問一次，都無異於將他結痂的傷口又狠狠撕開一次。”
“實在太過殘忍。”
南修似乎沒有聽到趙暮鳶後面所說的話，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喃喃自語道：
“他真的想要離開嗎？真的願意捨棄這天下間人人都趨之若鶩的尊位嗎？”
“朕至今都不敢相信。”
此時的南修，哪裡還有半分皇帝的威嚴和氣度，活脫脫就是一個想要了解自己兒子內心想法。
但卻不敢當面詢問，只能小心翼翼地從旁人口中探聽訊息的普通父親。
趙暮鳶一臉肅穆地重重點頭，緩聲道：
“暝央曾言，睿京已經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了。”
“他一心只願伴我浪跡江湖，逍遙自在。”
“於他而言，皇位不過是一種束縛罷了。”
”他人皆趨之若鶩、夢寐以求之物，卻未必能入得了他的眼、他的心。”
“陛下，您在這龍椅之上端坐多年，其中的孤寂與無奈，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
“臣媳知曉您對暝央心懷愧疚，想將最好的一切留給他。”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
話至此處，趙暮鳶再次朝著南面恭敬地施了一禮，神色莊重而懇切地言道：
“因此，還望陛下能夠應允他的懇求，冊立厲王為太子，並恩准臣媳攜他離去，迴天隕山醫治。”
“臣媳在此承諾，只要厲王在位一日，姜胤軍隊決不會侵犯南睿國一寸疆土。”
“相反，倘若日後南睿遭遇困難，皇兄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
聽完她的話語後，南修整個人彷彿被定在了原地一般，一動不動，唯有眼眸中閃爍著複雜難明的光芒。
他的唇微微顫抖，喃喃低語，
“原來這睿京，已經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了，包括……朕這個父皇。”
“是啊，他們都死了……都死了……”
自言自語了一陣後，南修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似的，猛地抬起頭來，
“想走，就走吧！”
“所有的一切皆如他所願便是。”
“朕會冊立厲王為太子，但能否坐穩那個位子，就要看他有沒有能耐了。”
“要知道，朕的膝下可不單單隻有他這一個兒子，其餘皇子對於太子之位亦是虎視眈眈、志在必得。”
“厲王在朝中毫無根基，又沒有母族扶持，儲君之路註定困難重重。”
“但倘若他連區區一個東宮之位都無法坐穩，朕實在難以相信他將來能夠執掌天下。”
“畢竟，朝堂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容不下一個平庸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