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年就十八歲了,不過我是年尾生的,賴在十七歲也還說得過去。”
孫仙姑默默算了一下:“你是屬虎的?”
“是,我是臘月二十的生日。”
林淵嘴裡說著話,手裡仍專注畫畫。相處這幾日下來,她發覺孫仙姑是個善心之人,真正的刀子嘴豆腐心,因而在她面前便少了許多小心。
不聽孫仙姑回話,她便扭頭看去,只見仙姑立在門邊,目光穿過長長的黑夜,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孫仙姑才回過神來似的說道:“那年臘月的雪又多又厚,直擁到半人高,凍得人連門都不敢出。”
林淵順嘴接道:“是啊,我也聽我娘說過,那時冷得厲害,事先約好的接生婆都不願意上門,派人去接人家都怕路上出了岔子不肯來。後來,還是池……我爹爹的朋友冒著大雪,四處求爺爺告奶奶,才接到了一個穩婆。十七八年了,您怎麼也記得那樣清楚?”
林淵原是無心問的,卻不料孫仙姑又沉默了,連忙說道:“是我多嘴了,您別生氣。”
只聽她長嘆一聲,溫言說道:“當時我的女兒還在肚子裡,出門不易,連菜都難買,想吃什麼也吃不到,因而記得很清楚。”
既有孩子,怎又會做了姑子呢?想必這其中有傷心事,林淵不再問下去。
“你這個年紀,父母可曾給你許了人家麼?”
林淵也不隱瞞,便將闔家隨爹爹貶至嶺南、後來父母去世之事說了,又道:“小時候爹孃與池太傅交好,定了娃娃親,就是昨日同來的池少保。不過我倆都不願意這門婚事,池太傅和夫人也很開明,並不勉強,因而我還可多多逍遙幾年。”
孫仙姑呷了一口茶說道:“可我瞧著,池少保對你是很不錯的。”
林淵搖搖頭:“那是為著太傅和夫人的囑咐罷了。再說了,心儀池少保的女子簡直可以從這裡排到山下,他怕是都挑花了眼。”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夜深方才睡去。
第二日清早,陽光極好,山間空氣清新,葉子都閃耀著乾淨的光芒。林淵用過早膳,索性將桌子搬出來,坐在廊下寫寫畫畫。
池野陪著太子上山來時,瞧見的正是這一幕。
她穿著道袍,側身坐在廊下,面前擺著一支藥草,正專注作畫,壓根兒沒有注意到有人來訪。渾身上下沒有任何裝飾,頭上只用一支木簪將頭髮挽起。陽光灑進來,給她周身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嫻靜動人,清雅非凡。
太子也立住了,示意他不必出聲,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林淵。
池野常年跟著太子,知道這樣的目光,他從未落在任何女子身上。他心裡微微刺痛,想著池柳的話,振作精神。
這時孫仙姑出來了,見有人來訪,倒是一怔。
太子急忙上前見禮,孫仙姑語氣微帶責備說道:“我請林姑娘代筆,卻不想引來這麼多俗客。既是如此,就請你們帶她走吧,我也不敢勞她大駕了。”
太子好脾氣賠笑道:“仙姑誤會了,我此來是一為探看林姑娘傷情,另有一要事拜託仙姑。”
見孫仙姑沒有向屋內相讓之意,他只得托出一粒藥丸說道:“請仙姑幫忙看看,這裡面是什麼藥。”
孫仙姑將其捻碎,細細分辨,冷笑道:“這不就是媚藥麼?你兩個清貴公子,如何得來這樣骯髒的東西?一半媚藥,摻雜幾樣補養藥物,再摻上人血尿液,如何能讓人吃?”
太子臉色大變,遲疑問道:“敢問仙姑,此藥對人可有傷害?”
“你且說說,這邪藥從何得來?”
太子總算是得了座,見孫仙姑對此藥持厭惡態度,也就不再相瞞,將佛光寺裡的腌臢事體一一道破,說到妙元真人為皇上煉丹的事體上去。
孫仙姑起初怒不可遏,後來眼裡漸漸有了淚光,說到皇上如今一日也離不得丹藥時,她的眼淚成行掉了下來,別過臉去說道:“這些年我只管忙著從醫救人,離得這樣近,竟不知他們打著教義的名號,如此禍害百姓。”
太子亦十分動容:“仙姑,皇上如今對這丹藥依賴成性,能不能請您熬製些養生的藥丸,我藉機給換掉?”
孫仙姑沉吟半晌說道:“太子一番孝心可嘉,只是皇上如今,只要做到清心寡慾,龍體康健,便非難事。”
太子與池野對望一眼,都默不作聲,半晌又道:“我今日得見仙姑真人,歡喜異常。佛光寺裡那些人無惡不作,倒享盡世間繁華。仙姑誠誠懇懇為民,居所這樣簡陋,實在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