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賣藥者,誰不希望名聲傳出去,多多進財?可郡主只推脫是親戚所作,必然是賣者不肯聲張,隱姓埋名,這不是很奇怪麼?除此之外還有幾處巧合,恰好串在了一起,前後一想,也就不難明白。”
孫仙姑輕輕地摸了摸上面的小嬰兒,滿眼憐愛,說道:“你與我說這些,無非就是想勸退長寧郡主聯姻的想法,以求與林姑娘成親。可她清清楚楚告訴我,她與你的婚約並不作數,你所渴求的真心,只怕得不到了。”
池野臉色並無波動:“我只求無愧於心罷了。仙姑,此事只有我知,你知,我父母和郡主那裡,我都以話掩飾過去。認與不認,何時認,全在你。”
孫仙姑正要說話時,太子和林淵並肩走了過來。她連忙收起畫像,拭去眼淚,背朝著他們說道:“說完了,你們就請便吧。林姑娘若要下山也可以,我清靜慣了的人,禁不住你們這樣喧鬧。”
林淵連忙恭謹說道:“仙姑,我已經與殿下說好,若非要事,不能再來擾仙姑清修。我願意遵照承諾留下來寫醫書,這件事我樂在其中,要有始有終。”
池野看了看林淵,溫聲說道:“該當如此。你做木雕的那套東西我也給你帶來了,山上良木眾多,你或許有新靈感,期待你的大作。”
林淵這才瞧見他身後放著一個大木箱子,倒是一喜,連聲道謝。
到馬車上時,太子往山上一望,笑道:“而今我才知魏爍的心情,牽掛一個人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
池野岔開話題道:“二殿下與海棠姑娘的事,是怎麼打算的?”
太子嘆口氣:“依我的意思,做個妾侍也罷了。偏是他一根筋兒,執意除了海棠外誰也不要,這樣寒素的姑娘,連個正經出身都沒有,鬧著給她正室的位份,換我也決計不能答應他。皇室兒女,既享榮華富貴,必承其重任,一眾功臣們都伸長脖子等著聯姻穩固地位呢,如何跟人家交代?”
池野想到林淵身上去,這傻姑娘,雖然有兩分心眼,卻是個實打實的善心人。將來便是以池家養女名分,也頂多換一個勉強自保的位份,到那時困在咫尺天地裡,便是她不爭不搶,可混水裡誰能獨善其身,還談什麼人生樂事?
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若是她真心愛慕太子也罷了,甘願犧牲,那是沒什麼好說的。若非如此,決不能讓她走到那一步。
太子又揶揄道:“你這個人,毀了與林姑娘的婚約,不願意尚公主,亦不願意娶郡主,心裡到底怎麼打算的,難道真準備孤獨終老不成?你若有心儀之人,儘管說出來,便是九天玄女,我也想法子為你求到。”
池野默然半晌說道:“待殿下大事成時,再說我的事吧。”
太子聞言倒是一嘆:“說的也是。現下父皇依舊深信郭粿和妙元,城陽王之事關乎皇家顏面,只能盡力遮羞,抓一些無關緊要的替罪羊罷了。真也對林姑娘不住,堂堂一國太子,連為她報仇的能力都沒有。”
“殿下身為一國儲君,掣肘太多,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何必自責太過?”
太子點點頭:“你昨兒說,查到妙元有兩個孩子,此話當真?”
“還不十分確定,殿下且回宮去,我再去查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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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仙姑嚷著頭疼去睡下了。
林淵將箱子拖回房內開啟看時,果見木雕工具一應俱全,另一邊則裝滿了京城的蜜餞乾果,都是她素日愛吃的。
另有一封長信,足有七八頁之厚,筆墨顏色深淺有異,似乎不是同一天寫就的。甚至也沒有遵守信箋格式,如日錄一般,閒閒散散記著每日所見所聞,說與她聽。
“你院落西側落巢一窩新燕,時時乍起逗弄驚鳥鈴,觀之有趣。”
“池漾池詠十分惦念你,日日放學回來必先問林姐姐歸否,冬瓜糖和柚子糖,乃他們所贈,敬請笑納。”
“公主之託,我已明白回話,信物業已送回,可心安矣。”
“山上夜間清冷,你身邊無人照應,讀書時記得加衣。”
“道觀清素,不敢買葷油之物,只買了各色蜜餞乾果可供消遣。”
“我已在宮中託付可信賴之人,尋找妹妹並加以照拂。至於相救良策,眼下還未有好辦法,需待時機,請你原宥。”
……
林淵手執信紙,不覺已是淚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