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萬不料會惹怒這個小傢伙,都說女子難哄,偏是一次惹惱兩個,他著實有點無措。
孫仙姑被女童氣鼓鼓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語氣倒緩和許多:“我與你實話說了吧,方才她醒來,我們交談數句,對她印象很好。我這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積累下的醫術雖然淺薄,丟掉了也怪可惜的,想要整理成集留存下來。可你瞧我們這兒老的小的都是提筆忘字之人,再者,幫人撰述,需要心誠、悟性、膽識與人品,四角俱全的可不多。”
“仙姑厚愛,自當感激,只是她……”
池野不知怎地,心頭陡然升起一股難言的滋味來。她就是這樣人見人愛,連道姑見了都要來搶人,天下就屬他眼最拙,後知後覺她的好。
他遲疑片刻方說道:“請仙姑許我與妹妹一敘。”
林淵並沒有睡著,聽見腳步聲便掙扎著起身,池野急忙走上去,將她扶起,背後墊上靠枕,這才在床邊坐下。
昨夜之事雖事出有因,究竟有些尷尬,兩人沉默一下,又不約而同打破寂靜:“你可好些了?”
話一出,均是一愣,又都笑了。
池野見她臉上有傷,很是自責,低頭問道:“孫仙姑想要留你在此地半年,代筆撰寫醫書,你怎麼想?”
在池野進來前,林淵已經想好了。眼下一身傷回去,免不了會引起注意,池府除了一個陳大虎,未必就沒有別的眼線。自己捨得一身剮也罷了,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牽連池家。
二來,太子選妃還有大半年才正式開始,在孫仙姑身邊待些日子也不耽誤什麼。三者,從前不知道池野的這份心思,如今既已明瞭,就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藉此機會放一放正好。
其實心裡還壓著一個她不願承認的念頭,她也想靜一靜。
這幾日兩人的距離疾速拉近,一顆心悠悠盪盪,似乎……也不由自主會往他那邊靠,這勢頭可不妙。
這些話卻不能對池野說,她點點頭,又提起一事來:“你瞧這事兒是不是有些奇怪?仙姑方才給我的補養氣血的藥丸,竟和你給我的那粒一模一樣。還有,她方才瞧見我身上的傷,牙齒都咯咯作響,雖說醫者仁心,可我瞧著她的反應實在太大。我疑心她是不是也曾被那人傷……”
池野早就生疑,孫仙姑一個世外高人,認得太子倒說得過去,居然認識他這個京城一抓一大把的世家子。
所謂代筆一說,他亦看出來,不過是為了讓林淵留在她身邊一些日子的託詞,卻不知她的真實意圖。
林淵決定留下,是他沒想到的。
他看著她的眼睛,她卻一味躲閃,電光石火間,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一時相對無言。
孫仙姑在外面喊道:“說完話出來,我給你重新包紮一遍。”
林淵笑道:“正是呢,恰好我有一些話要說與姨母,你且去包紮,我寫幾行字你幫我帶回去。”
孫仙姑包紮完,見池野接了信告辭,便攔阻道:“慌什麼,且等我忙完手頭事,送你進城,順便給林姑娘帶一些貼身衣物回來。”
池野說道:“那太麻煩仙姑了,我就著人送來吧。”
孫仙姑理著手裡的藥草,乜了他一眼說道:“在我面前弄鬼,你們若能輕易進出城,躲在山裡做什麼,看月亮?”
池野與林淵對視一眼,暗暗心驚,她倒如諸葛軍師一般,人在山野住,盡知天下事。
跟著孫仙姑走出老遠,池野終於忍不住回過頭去一望,見林淵方才站著相送的地方空無一人,只覺心裡空落落的,丟魂喪魄。
守城兵卒查驗,一聽孫仙姑自報家門,說是給城陽王府送藥去,立刻就放了行,暢通無阻進城來。
池野暗暗驚詫,卻只裝模糊。
到了池家,孫仙姑又是一副模樣。她在陶夫人面前極為客氣,寒暄一陣,說是託林淵代筆撰寫醫術,過些時日就回來,不必憂心。
炎夏竹青逃回來,已與家主說了實情。陶夫人又心疼又憂慮,面上卻只笑道:“承蒙您看得起孩子,不勝榮幸。仙姑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既有此機緣,不如就住在舍下,我們也可儘儘心,亦能得見外甥女,豈不兩全其美?”
孫仙姑似早料到陶夫人會如此說,笑道:“時下正值春夏交替,人間好時節,卻也因陽氣升發冷暖不定容易引發風熱病邪。近來求醫問藥的百姓絡繹不絕,實難脫身,只得委屈令親了。”
陶夫人見孫仙姑毫不讓步,只得命竹青收拾了兩大包東西送到車上,說道:“孩子跟著您,我們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