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進門,道桓對著守門僧人合十而拜:“這位師兄,請通告一聲,藍田僧人道桓前來習法,這位是我師弟道標。願鳩摩羅什法師能收我兩為弟子。”
唉,我告訴過他很多次,我不喜歡他給我起的法號。他卻笑嘻嘻地說,既然出家,便不能再用俗家名字。然後自顧自地到處叫我“道標”。真是的,這名字太沒藝術感了。早知道得有個法名,我就自己起了。
守門僧人對我看一眼後似乎吃了一驚,又將我上下打量一番,欲言又止。我知道自己的長相更偏向中亞基因:高鼻深目,淺灰眼珠,紅棕褐發,削尖下巴,加上一米八八的個頭,在我自己的時代都非常引人注目,更不要說古人了。只是道桓第一次見到我時也就多瞟了幾眼,為何這個守門僧人一直盯著我看個不停?
道桓喊一聲“師兄”,這位老兄才回過神來,對我們回禮:“兩位師兄要習法自然可以。法師允許任何僧人來此觀摩譯經。只是這拜師,法師在三年前已發願,不再收弟子了。”
“這,這……法師為何不再收徒?”道桓結巴起來,一臉沮喪。
我知道原因,不希望道桓再問下去。一把拉過她,低頭靠近他胖胖的身子:“別多問了。還是趕緊進寺見法師要緊。”
守門僧人突然恭敬地對著朝門寺走來的一個僧人行禮,態度異常恭敬:“僧肇師兄。”
是僧肇?是當年的狗兒?我趕緊看向來人。他非常瘦弱,似乎風一大都能把他給吹走,面板泛著亞健康的慘白。他現在應該是二十一歲,比我還小一歲,卻一臉老成,神情持重。
守門僧人向他介紹我和道桓,僧肇也跟那位老兄一樣,看我一眼後便對著我發呆。
“僧肇師兄!”我嗯哼一聲,對著他行禮,“不知羅什法師現在何處?”
僧肇收回一直盯著我的眼光,微微一鞠身:“師尊午後在大殿譯經,兩位可先去僧舍安頓,然後去大殿觀摩學習。”
他在!我開心地點頭,與道桓在一個小和尚的帶領下住進僧舍。一路上看到我的僧人都面露詫異,我鬱悶地想,我的一張臉在自己的時代太招女生,怎麼到了姚秦的長安,這麼招和尚了?
放下揹包,即刻去大殿。我邁開大步朝著主殿方向走,道桓一路小跑跟上我:“道標,你怎麼走得那麼急?難道你比我還記著想見到鳩摩羅什法師嗎?”
我不理他,步子邁得更快。他怎能體會我的心情?
三步並一步地跨上臺階,衝進大殿。裡面正是一派忙碌景象:黑壓壓地坐著千名僧人,擠得大殿幾無落腳之處。大殿前方的佛像前,一個高瘦的身形,微微佝僂著背,手捧著書踱步,旁邊坐著數十人,正奮筆疾書。
拉著道桓在一角盤腿坐下,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那個身影。是他嗎?是我二十二年未曾見到的父親嗎?我怎麼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正在翻譯一段經文,我仔細聽,是《佛藏經》。來之前,將他翻譯的經文又看了一遍。從他哪裡遺傳來的超高記憶力,能讓我即便對佛法不甚瞭解,也能背得出這些經文。所以來此處扮和尚,一點都不費力。
他譯完幾句偈語,微笑著對眾僧說:“今日此經便能譯完,諸位辛苦了。”
她的聲音略低,溫潤如玉,帶著西域口音。五十六歲的他,已顯老態,卻有種無可比擬的風姿。微笑時神情清鑑,翩然出塵。
道桓突然叫喚一聲:“那位便是鳩摩羅什法師嗎?道標,他,他怎麼跟你這麼象?”
我身體一震,掛不得我老覺得看他那麼親切熟悉。高鼻深目,淺灰眼珠,削尖下巴,五官無一不像,連身高都相仿。只不過,我的膚色比他白皙一些。他年輕時,應該就是我這樣的長相吧?難怪草堂寺的僧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
“羅什,接下來是否該譯我帶來的達摩多羅和佛大先兩家法門?”
一旁類似貴賓席的地方坐著幾個印度和西亞血統的外國僧人。我知道那些是來幫助爸譯經的老師和朋友。其中一個精瘦幹練,看上去比爸小几歲的老者向他提問,本來是用梵語,他說完一遍後又用不熟練的漢文再說一次。
爸恭敬地向那位老者鞠身:“達摩多羅和佛大先乃大成有宗之師。羅什打算先譯大乘空宗論著,待日後再譯有宗直說。故明日開始譯《維摩詰所說經》。”
老僧面露不滿,冷哼著大聲說:“大乘有宗在天竺乃瑜伽行者派,為彌勒菩薩所創,殷明之說最為明晰。你所倡導至空宗中觀論,與有宗如何能比?”
我有些動氣。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