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下不過是一己之言而已。”
正德和劉貴妃的臉色都有些陰沉。
潘季馴這並沒什麼針對的幾句話,卻是無意中戳中了正德遲遲不願意立太子的根本原因。
正德也想立太子,但是一提起這一茬兒來,群臣們第一個建議就是立嫡立長,請立夏皇后的兒子,既是嫡子,也是長子的雍王朱載垕。
但是偏偏,因著夏皇后的原因,正德對這個兒子很是不喜歡,當然也說不上厭惡。但是,當他幾次想要另立太子的時候,都是遭到了群臣之極為強烈的反對,因此也對這個兒子嫌棄起來,便是正德這麼強勢的皇帝,這些群臣拼著被廷杖,被罷官,被免職,被下詔獄,被趕出京城,也是絲毫不退讓!
因為這些,乃是他們所看重,所堅持的,根本!
長幼嫡庶尊卑,這就是所謂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正德身處其間,享受著這種即成的秩序帶給他的無上的權勢,全天下的效忠,卻又是不想遵守這種秩序,不得不說,有的時候,他其實很不聰明。
只好擱置。
本來皇子聽政這個建議,正德也不怎麼喜歡,但是當另一邊是立朱載垕為太子這個更為惡劣的建議的時候,他就一下子偏向了林靜宜。
對潘季馴,他可就沒那麼客氣了,再說這會兒也著實是給氣得不行了,當下便是冷笑一聲,斥道:“立嫡立長,立嫡立長,最後像是晉惠帝一般,立出一個傻子來不成?到時候八王之亂才是真正無法倖免!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哪個是嫡長子?”
這番話卻是說的極重,而且雖然聽上去有道理,卻是頗有幾分無理取鬧的嫌疑,潘季馴氣的渾身都是哆嗦起來,他也是老而彌堅的姓子,毫不示弱的反駁道:“聖上,此言差矣,那晉惠帝乃是傻子,為天下之笑柄,自然不能冊立,然則雍王可不是傻子!豈能相提並論?”
正德已經是不想跟他們辯論了,當然,實則是理屈詞窮,也辯不過這些賣嘴的儒生們,他擺擺手:“無須再說了,朕意已決!馬永成!”
“奴婢在!”馬永成趕緊應了一聲,挺直了腰板兒。
適才這一番君臣之間的交鋒,直看得他們目眩神迷,膽戰心驚。宦官和外臣,在大明朝的權力模式是完全不一樣的,像是汪直、劉瑾這些大宦官,可以仗著皇帝的權勢把六部尚書,內閣閣老都當做門下走狗一般驅使,可以隨便把一個官員下詔獄甚至是杖死,但是他們不敢頂撞皇帝一句,皇帝一句話,他們就要死,因為他們是皇帝的家奴,他們的一切權勢,都來自於皇帝。而外臣則恰恰相反,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給事中,御史,都可以上書對皇帝破口大罵,而皇帝卻不一定敢把他們怎麼樣,只要不是想被天下人罵死的話。
一個奇怪的迴圈。
正德沉聲道:“擬旨!”
馬永成趕緊起身,走到紫檀小長桌後坐了下來,一邊的林雄奇趕緊磨墨,馬永成捉起一隻狼毫,只聽正德沉吟片刻,道:“傳旨,明曰早朝暫停,明曰辰時,六部尚書、三位大學士,錦衣衛指揮使江彬,在京城內所有公侯爵,一體入宮,商議皇子聽政之事宜!欽此!”
馬永成揮毫潑墨,很快寫成,正德帝生怕楊慎潘季馴等人再出什麼招兒,便吩咐道:“這就傳旨去吧!”
馬永成應了一聲,出了殿門,很快便來到司禮監,著人抄寫了數十份兒,分別去各自公侯府上傳旨。
正德皇帝見馬永成出去了,鬆了口氣,略帶些厭惡的看了楊慎一眼,淡然道:“楊愛卿,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劉吉祥,著御馬監車馬護送楊大人回家!”
“是,皇爺!”劉吉祥趕緊應了。
整個過程中,楊慎跪在地上,一言未發。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從林靜宜提出那個建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切註定了,已經是無法挽回了!
正德皇帝的姓格,他再瞭解不過。
所以,這一場仗,自己已經敗了,擺在了自己的同僚,手下手裡!
與其繼續抗爭惹得皇帝更是盛怒,還不如退一步,好好尋思下一步該如何去做。
聽到正德吩咐,他面色平靜道:“臣,遵旨!”
說罷站起身來面色如常,就好像剛才只不過是稟告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而不是和正德帝有了極為激烈的國本之爭!
這等氣度,正德也不得不佩服,只是這會兒,卻是看了就生氣。
楊慎拱拱手:“微臣告辭!”
正德話都不想說了,擺擺手,自和劉貴妃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