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巷,對映書生眉眼幾許柔媚。他起手卸下綸巾,露出一頭烏黑秀髮,原來端地是女兒身。
芸娘倚靠牆壁,冷笑道:“如今是不用你再做翻牆的營生了,打著求神拜佛保佑靈童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從正門出入,只是,也沒有拜一整日的道理,回頭一準被女大蟲教訓。”
蘇綰解開包袱,取出襦裙繡鞋,動作麻利穿戴整齊,“夫人那邊交給我處理。再許我兩日,就幹這一票,攢夠三千兩我見好就收。京城商家如此好騙,隨便忽悠幾句,乖乖地排隊奉上銀兩。你這個掙錢的法子,還真好用。”
芸娘挽住蘇綰胳膊,奇道:“是你蘇二小姐本事通天,不怪他們傻。我就納悶了,你怎麼知道,那個什麼指揮使的要立功?”
蘇綰眨了眨眼眸,低聲道:“我從小在京城長大,結識不少朝中政客家的女眷,聽得茶餘飯後的談資,正好拿來賣弄,不過道聽途說罷了。”
芸娘翹指稱讚道:“我真開眼了,你這招‘一石三鳥‘很是厲害,其一老爺升官發財,其二我大賺一筆,其三你生意興隆。這下子,除了女大蟲吃癟,全家樂哈哈。”
蘇綰但笑不語,她本來也沒把握,京城指揮使受封衛將軍一事會如期發生,畢竟只是前世耳濡目染的一樁新聞罷了。
既然它照舊發生,是否意味著前世所有事件,今生都會一一實現,所謂天命不可違?
夕陽浮水共東流,蘇綰同芸娘手牽手回到蘇家,不出所料,被看門劉嬤嬤拿住,訓斥不停。
“二奶奶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也就罷了。二小姐來我蘇家十年,竟還是這般不聽勸誡。老奴少不了要知會夫人一聲,否則人人都學二小姐,出門遲歸說不出緣由,叫老奴如何在這家裡立規矩。”
蘇綰欲拿銀子買通劉嬤嬤,誰知卻被芸娘按住手腕,示意她勿動。
芸娘上前一步,掐腰指著嬤嬤鼻尖罵道:“怎麼著,還想敲詐我?你算哪棵老蔥,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夫人沒教你規矩?我同阿綰出門辦事,是得了老爺允許的,用得著跟你這奴才報備?想瞎你的黑心。”
芸娘因點撥家主有功,成為蘇府的紅人,下人都不敢造次。她也順勢挺起腰板,隔三差五跟下人吵架,每每都是得勝而歸。
劉嬤嬤見芸娘語氣強硬,氣場頓時矮了半截,賠笑道:“老奴不敢。既是老爺准許,那就沒事了。老奴也是按規矩辦事,還請二奶奶多多擔待。”
芸娘“哼”得一聲,拉起蘇綰衣襟,得意地從劉嬤嬤身邊跨門而入。
蘇綰悄悄讚道:“你這一罵,省去我二十兩。”
芸娘笑道:“我就是個不長眼的鄉下人,不懂城裡這套尊卑有序規矩。我單知道,對付這種狗眼看人低的老貨,不必跟她客氣,祖宗十八代問候一遍,保準她不敢再惹你。”
蘇綰比出大拇指,“你這招‘硬碰硬‘,才是讓我開了眼。”
二人刻意繞過廳堂,彼時蘇夫人正有一遭沒一遭教訓蘇盡歡,嗔他騙取自己一千兩,拿去春月坊買斷頭牌,這家裡一個一個的,全被狐狸精迷瞎眼。她指桑罵槐,恨不得耳提面命,耍夠正頭夫人的威風。
蘇盡歡也是委屈,明明蘇夫人親自許他銀子,卻反咬一口不認賬,況且,他連青鳳的小手都沒摸到,怎麼能叫狐狸精迷眼?實在冤枉!那一千兩,早被寶蟾哄走買首飾了,哪裡還能吐的出來。
旁邊坐著蘇君識更是一臉茫然,兒子召妓,關他老子什麼事?他可是嘔心瀝血為家裡傾獻所有,連皇帝都誇讚他“公正明智”,乃國之棟樑。今番不比昨日,男兒揚眉吐氣,稱意得如此。仗著如此,也不忌憚蘇夫人,反幫著兒子回嘴。
蘇綰觀他三人行徑,心裡暗自冷笑。蘇家打從根兒上,就已腐爛墮落。無須她出手,狗咬狗一嘴毛。彼此互生怨懟。
堂內燭火搖曳,半明半暗,映照三人慘白嘴臉,好似皮影戲人偶,恐怖如鬼魅。
次日,蘇綰仍舊扯謊,講她要去佛堂抄經,替“靈童”超度眾生。芸娘因前日窄巷裡乾等倆時辰,打定主意晚去一會。
她坐在杌凳,蔥指擎著燭臺,砸核桃仁吃,嘴裡含糊道:“你已出師,睜眼說瞎話本事通天厲害,我自不必再操心。然而凡事莫要逞強,遇見那不好惹的硬骨頭,千萬別跟他硬碰硬。所謂‘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
蘇綰取來蝠紋香椽,裝入包裹,“你瞧瞧,這才來了幾日,混得比猴兒還精。我能惹出什麼事情來,不過看人臉色順其心意說。既不要騙他傾家蕩產,也不想害人性命,誰會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