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陣,忽的朝她坐近。
明?嫿嚇了一跳,還以為他現下就要辣手摧花,剛要躲閃,他卻只?是牽過她的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
“謝明?嫿,接下來?的話,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但?孤只?說這一回。”
男人神色無比鄭重,明?嫿甚至還看到?他兀立的喉結似是侷促地滾了下。
“孤從小到?大隻?立志,開盛世?太?平,當萬古明?君,於情愛一事上,從無任何念想與期待。至於緣由……”
濃密的長睫垂了垂,他遮住晦暗的眸色,薄唇輕扯:“許是自幼被母后?冷落,後?又目睹她與父皇間的生離死別,心下便生出一種畏懼,覺著把感情寄託於旁人身上,實在是件愚不可及,又極其可怕的事。”
“孤也不知從何開始,便不再對旁人的愛意有所期待,也不願對旁人表露愛意,彷彿只?要這樣,便不會失落,也不會被傷害。”
“其實若能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不行。但?你,你又來?一次來?到?了長安,回到?了孤的身邊。”
這一回,不再是隨肅王夫婦短暫探親,而是來?到?他的身邊,成為他長長久久、共度餘生的妻。
不知不覺,他又一次放下戒備,由著她靠近他,進了他的心。
“若那個人是你,孤便不再畏懼。”
裴璉握緊那隻?放在胸口的手,低頭盯著明?嫿的眼睛,濃黑鳳眸裡?是卸下防備、全然袒露的赤誠:“謝明?嫿,孤……我的心,已經在你手中了。”
“求你,別拋棄它。”
【93】
【93】
像是夜霧朦朧的河面, 舟楫盪開一陣陣滉漾的波痕,明?嫿的心搖曳著。
綿軟的,酸澀的, 更多是恍惚。
那牢牢貼著胸膛的掌心之下, 是男人鮮活跳動的心臟, 哪怕隔著冬日襖袍,她依舊能夠感受到那強而有力的律動。
這一刻,她不再懷疑他的真心, 也不再質疑他這些話。
因著她很清楚,高?傲如裴子玉, 不會?拿那段被?遺棄的往事來博取同情。
至此, 一個真正的, 會?渴望愛意,也會?害怕被?拋棄的, 並非那般無?所不能的裴子玉, 完完全全展現在她的面前。
明?嫿的心沒來由地慌得?厲害,那撲通撲通失序跳動的節奏,絲毫不遜於面前等待答案的男人。
四目相對間?, 周遭的一切好似都被?凍住,唯剩下彼此那一聲蓋過一聲的心跳。
裴璉望著她的眼睛, 喉頭微滾, 本能地想要靠近, 吻她。
明?嫿自也看到他眼中那彷彿能溺死靈魂的溫柔, 心搖曳地越發厲害, 像是急促震顫的蜻蜓羽翅, 又像一根懸崖搖晃的繩索——
在男人的氣息即將貼近時,她猛地抽回了她的手。
“不行。”
她的嗓音因極度緊張而發啞, 長睫也遽然扇動著,低著頭,喃喃道:“我不行,我做不到……我……”
混沌的思緒和失律的心跳讓她磕磕絆絆,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自然也沒看到面前的男人陡然失了血色的臉龐。
片刻,又好似良久,裴璉啞聲開了口:“為何?”
“……”
“為何不行?又為何做不到?”
“還是說,你依舊不願原諒孤?若是這樣,那也無?妨,孤會?繼續贖罪,直到你願意原諒孤的那日。”
“不是……”
明?嫿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感受到那緊緊落在身上?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氣,抬起臉,“真論?起來,你如今已不欠我什麼了。”
她的確因他的自負輕狂陷入險境,他卻?也為此身負重傷險些喪命。
她為嫁他,千里迢迢背井離鄉遠去長安,他為追她,也千里迢迢背井離鄉來了北庭。
至於成婚後他對她的冷淡輕慢,這大?半年裡,她以怨報怨,也算還了回去。
甚至於在皇宮那幾月,皇家人對她溫聲細語、重禮相待,而他剛到北庭就被?打?得?傷痕累累,臥床三日。
明?嫿將他欠她的,一樁樁一件件從心裡拎出來,又一樁樁一件件地對應抵消。
“裴子玉,你不欠我了,我也不怨你了。”
明?嫿仰著臉,烏眸澄澈:“這次是真的不怨了,若我說假話,就叫我……叫我再畫不出好畫!”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