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番,不能說他靠服食長白山人參,他一直微微笑看著母親,誰知道,或者他真的愛上她了。
喝咖啡的時候,話入正題,母親說:“承鈺,意國是個極之有文化有趣味的地方,你會喜歡的。”我敷衍他說:“華僑很多吧。”“誰理他們,與基度卡斯蒂尼尼來往的都是有勳銜的義大利人,即使那樣,我們家裡也時常高朋滿座,”她自手袋翻出一本相簿,遞給我,“這是我們的家,十一間睡房。”我接過,並不翻閱,只是說:“或許在暑假,我會來探訪你們。”傅於琛站起來,“我有一瓶不知年的白蘭地,此刻去取來。”母親也問:“化妝間在哪裡?”這一站起來,小腹更加隆然,她的衣服總是穿小了一號,大抵專挑在下午,肚子空餓時去試身,不肯承認胖。
會客室只剩我與老意兩個人。
他同我說:“我是基度卡斯蒂尼尼,還沒人與我們介紹過。”我微笑,“周承鈺。”伸出手。
他吻我的手背。
“我們可以聊聊嗎?”他問。
“當然。”“你不喜歡她,是不是?”他精靈地洞悉一切。
“你呢,”我問,“你喜歡?那麼吵,像只收音機。”“正是我需要的,”他眨眨眼,“有時放廣播劇,有時放音樂,令我覺得熱鬧,不感寂寞。”我再一次對他另眼相看。
“他懂得欣賞伴侶的優點,茫視她的缺點。”“你還年輕,你現在不明白,”他溫柔地說,“倩志是個值得愛惜的女人。”“這大概也要等到將來,我才會明白。”“她是你母親,原諒她。”我不出聲。
“你不會討厭我吧?”他詢問我。
衝口而出,“不。”“可願與我們一起生活?”我低著頭。
“米蘭是個美麗的城市,最好的美術館,最好的風景,在夏季,空氣中充滿橙與檸檬的芬芳,處處開著大紅花、紫藤、扶桑、吊鐘,我們的冰淇淋最可口,你會喜歡的。”我微笑,“聽上去像首詩。”“米蘭的確是首詩。”我搖搖頭,“不,”我說,“請你幫我說服母親,我不想到米蘭去。”他略感意外,“可是你在這裡,什麼名分都沒有。”我不響。
“你母親一有能力便想到來接你,你還生她氣?”“也不是這樣的緣故。”“那是為著什麼?我保證你會與我合得來。”我看著自己的雙手。
此時室外傳來母親與傅於琛的爭執聲。
老頭的雙眼一閃,他試探地問:“你不會是……可是,愛上了傅先生?”我感激得想擁吻他,只是看住他微笑。
“啊,整張臉都紅了,耳朵也紅了。”他取笑我。
我愉快地伸手摸自己的臉。
“你可想清楚了?你母親下次未必會再來接你。”“屆時我也己成年,毋需任何人來接。”我續一句。
“你可能永遠失去母親。”“早在七歲我已失去她。”老義大利人躺回椅子上,彷彿有點疲倦,嘆息…聲。
“請幫我忙,說服母親,讓我留下來。”我懇求。
“你看上去似一隻玉瓶兒,光芒自瓶內透出,人見人愛,看得出傅先生也深愛你。”他的聲音低下去,他在思考。
我急急地說:“為什麼你們不早點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親愛的,你在暗示什麼?”“我們——”這時候,母親與傅於琛已走進會客室,打斷我們談話,兩人臉上都有怒意。
母親坐下來,高聲說:“她尚是未成年少女,不管你們關係如何,我仍有權領回她,再不服,告你誘拐少女!”我臉色蒼白。
看樣子她決定與傅於琛決一死戰,得勢不饒人,報他侮辱之仇。
義大利人拉住她,“什麼事怒氣衝衝,剛才一大堆中文是什麼意思?嫌哪碗菜不好吃,嗯?”哄得她作不得聲。
終於她挽起大衣手袋,悻悻說:“我下個月一號走,你不在這個日子之前把承鈺送過來,我掀你的底,叫你身敗名裂!基度,我們走。”義大利人嘆口氣,向傅於琛道別。
他特地走到我面前,“安琪兒,很高興認識你。”“我也是。”他壓低聲音,“我會盡量幫你。”我大喜過望,“謝謝你。”“在我這樣的年紀,還能幫人,才是快樂。”“基度!”他吻我的臉頰,跟著母親走。
一切像幕鬧劇似的。
轉頭看傅於琛,只見他鐵青著面孔,一額角都是筋,像蚯蚓似的凸起。
開頭認識他時他沒有白髮,現在有了。並不像電影裡的中年男人,白在鬢腳,他的白髮多且雜,使他看上去有一股滄桑。
我坐下來,沙發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