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張紅橋案頭的“閩中十才子”是閩縣的王恭,他的一首詩是這樣寫的:重簾穴見日昏黃,絡緯啼來也斷腸;幾度寄書君不答,雁飛應不到衡陽。
雖然情緒強烈,詩意逼人,但張紅橋嫌它淺薄,依然是不為之動心,始終不置一辭。
這時永泰才子王偁遊學歸來,途經閩縣小作停留,在拜訪文友王恭時聽他說起張紅橋的豔名和以詩取婿的事,頓時來了興趣。王偁又被稱作是“閩北風流才子”,他瀟灑英俊,才思敏捷,曾遊學湖湘,一路留詩,也一路留情。既然張紅橋如此不易動心,他便採取了逐步進攻的計策,先在張家鄰近租了房子住下,以期俟機博取佳人的好感,進而贏得芳心,謂近水樓臺先得月之計。
王偁住在張紅橋家左鄰的樓上,由樓窗往下看,可窺見張宅的大部分,而張紅橋的閨閣正與他居室的窗戶相對,張紅橋在屋內的一舉一動,都能透過窗紗,朦朦朧朧地映進王偁的眼簾,使得王偁飽覽秀色、美不自勝。
一日午後,王偁坐在自己窗前遙望對面張紅橋的動靜,這時紅橋午睡正濃。時值盛夏,她穿一件薄如蟬翼的短紗衫橫臥碧紗帳中,豐滿白瑩的胴體隱約可見,勾起王偁陣陣遐思,只覺玉體的暖香縈繞在自己四周。紅日西斜,紅橋悠悠醒來,神情慵懶嬌憨,無力地牽著綿巾試汗,姿態愈加撩人情興。果坐視窗看了整整一下午的王偁這時才清醒過來,詩興大發,記下了自己的感觸:
象牙筠簟碧紗籠,綽約佳人睡正濃;
半抹曉煙籠芍藥,一泓秋水浸芙蓉。
神遊蓬島三千界,夢繞巫山十二峰;
誰把碁聲忽驚覺,起來香汗溼酥胸。
寫罷,他自覺詞句美妙,香豔情濃,既讚揚了張紅橋的妙韻,又表達了自己的心願,因而十分滿意,託了張家的丫鬟送到紅橋的梳妝檯上。張紅橋站過一看,詩中的“煙籠芍藥”、“水浸芙蓉”、“神遊蓬島”等句用辭和意境都十分雅緻清新,但是“夢繞巫山”、“汗溼酥胸”等語卻嫌輕佻。原本紅橋也曾注意鄰家住進了一位俊雅小生,知道他每天在注視著自己,心中暗喜,也暗自期盼他能是個文才卓著,才如其表的人。今天見他送來的詩,也承認他的詩意不俗,頗有些才氣,然而卻又嫌他欠於莊重,終究不是可託終身的理想人選,因此還是依慣例不予回覆。
正在王偁左等右盼不見迴音的時侯,他的朋友林鴻前來造訪。林鴻是福清縣的世家子弟,聰穎好學,才華橫溢,因而被列為“閩中十才子”之首。洪武初年,林鴻被地方郡守以才人名義推薦到南京。明太祖朱元璋親自主持殿試,林鴻出口成詩,博得太祖的歡心,授官為禮部精膳員外郎。在京城,林鴻娶了豪門閨秀朱氏為妻,朱氏也是個才女,能文善詩,夫妻倆詩詞酬唱,甚是恩愛甜美。可惜紅顏薄命,婚後不到三年,朱氏因病而逝,令林鴻傷心欲絕;這時恰好又因林鴻性情孤高而與上司產生了矛盾。兩件事加在一起,使林鴻心灰意冷,索性辭掉官職,回到故里。
在故鄉閒居無事,便四處走訪舊朋故友,在閩縣見到王偁,自是親熱欣喜,兩人坐在王偁屋中秉燭徹夜長談。正是月圓之夜,無意間眼光移向窗外,瞥見鄰家庭院中,有一風姿綽約的美人,正在月下焚香向天默褥,神情專注恬靜,在皓月的清輝中,恰似一尊玉琢的菩薩,下凡的仙女,觸景生情,隨口吟道:
桂殿焚香酒半醒,露花如水聲點銀屏;
含情慾訴心中事,羞見牽牛織女星。
接著,林鴻又向王偁打聽那女子的情況,王偁便把他所瞭解的有關張紅橋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好友。林鴻明白了這女子不可輕薄以待,於是慎重其事地把詩用碧玉箋謄正,裝入一錦囊中,殷勤地拜託王偁的房東老婦轉交給紅橋。紅橋一見此詩,臉上不由地綻出了微笑,此詩娓娓道來,繪景寫情皆生動而清雅,有傾慕試探之意,卻表達得莊重而不輕佻。她不知不覺動了心,援筆答詩一首,仍託鄰家老婦轉交給林鴻,她寫道:
梨花寂寂鬥嬋娟,銀漢斜臨繡戶前;
自愛焚香消永夜,從來無事訴青天。
她借詩吐出自己芳心寂寞的訊息,又故作矜持,儼然一副懷春少女欲言又止的嬌羞模樣。房東老婦拿著詩箋回到王偁房中,向林鴻道賀說:“張家小姐自長成以來,投詩詞為媒的不下百人,從未見她答覆,公子你這可得破天荒的第一回呀#林鴻自然是喜出望外,厚賞了老婦,急忙展開詩箋讀,聰慧達情的他,對紅橋的心意自然領會殆盡,馬上又寫下一首詩,清房東老婦再次傳送:
雲娥酷似董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