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老皇帝一直待在暢春園裡,大朝、常朝和御門聽政已經很久沒有舉行了。
柱也樂得逍遙自在,索性踩著點出門,去步軍衙門裡坐衙辦差。
以前,隆科多去衙門裡辦差的時候,步軍衙門裡的軍士們,幾乎都要在沿途採取禁街的措施。
這就十分的擾民了。
沒辦法,隆科多出生的時候,清軍已經入了關。
從佟圖賴住進北京城裡開始算起,隆科多算是典型的,含著金鑰匙成長起來的八旗三代子弟。
在隆科多的心目中,壓根就沒有不擾民的概念。擺出步軍統領的氣派,讓草民們都畏懼於他,就必須抖威風,講排場,甚至是亂棍打人。
柱的儀仗隊伍,不管是人數,還是排場,都無法和隆科多相提並論。
不過,就算是柱再低調,大隊伍出衚衕口的時候,還是碰見了老熟人。
柱靠在馬車裡,正閉目養神之時,忽然聽見道旁傳來了請安聲。
“驃下巡捕一營副將羅興阿,請老帥大安。”
老帥?
嗯,沒錯的,柱以前擔任過步軍統領,那時候稱帥,沒毛病。
但是,這次柱回鍋復任步軍統領之後,老部下們再稱帥,就不大合適了。
官場之上,稱謂問題,絕非小事。
這年頭,下級官員們,喊錯了頂頭上司的頭銜,那叫忒不懂事兒。
得罪了頂頭上司,輕則被穿小鞋,重則丟官罷職,甚至很可能還有牢獄之災。
說起來,羅興阿既是隆科多的老部下,也是柱的老部下。
想當年,柱中了狀元之前,羅興阿便是參將了。
都十多年了,羅興阿才從參將升為副將,官運自然算不上亨通了。
不過,步軍衙門裡的帶兵官們,雖然權勢極大,隨便找個藉口就可以撈到不少的黑錢。
但是,甘蔗沒有兩頭都甜的道理,有得必有失。
步軍衙門的特殊性質決定了,衙門裡的軍官們,撈黑錢很容易,晉升卻極難。
因為啥呢?
柱的兩個副手,左翼總尉和右翼總尉,都必須是老皇帝的心腹之人。
這兩個副職,幾乎都是上三旗的包衣出身,且為空降下來的實權派。
所以,步軍衙門內部的軍官們,都有個透明的天花板,看得見,卻始終摸不著。
羅興阿,以前沒有硬靠山撐腰,仕途眼看到了頭。
後來,因趙東河的緣故,讓羅興阿有幸結識了柱。
幸運的是,羅興阿搭上了柱的線後,很快就被柱引薦給了隆科多。
羅興阿能被提拔為巡捕一營的副將,從根兒上說,只有一個原因,即隆科多看在柱的面子上,拉了他一把。
從這個意義上而言,羅興阿算是柱的人了。
既然是自己人,柱自然要另眼相看了,他撩起了車簾,和顏悅色的和羅興阿打招呼。
“老羅啊,今兒個我要去衙門裡上任,你不怕耽擱了稍後的點卯?”
“回老帥的話,驃下特意前來護送您老人家,去衙門裡升座點將。”
一直扎著千,未起身的羅興阿,畢恭畢敬的回答了柱的疑問。
柱啞然一笑,羅興阿的確是個機靈鬼呢。
當初,羅興阿嫌林家孝敬的銀子不夠多,故意為難林家。他不僅帶兵抓了林燕兒的二哥林章武,還扣下了價值不菲的貨物。
結果,大興知縣趙東河,收了林燕兒的親姐姐為妾,便打著師兄的幌子,請柱出了面。
羅興阿見了柱之後,非常的識趣兒,不僅當場下令放了林章武,還親自登門,給林家人賠禮道了歉。
客觀的說,衙內的面子,羅興阿給的足透了。
今天,照道理說,羅興阿就不應該來接柱去上任。
因為啥呢?
羅興阿這麼一搞,整個京城裡的人,也就都知道了,他是柱的人。
柱將來是要幹大事的人,他的力量隱藏得越深,越容易出奇不意的虎口奪食。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柱畢竟擔任過九門提督,他若是在步軍衙門裡,連個心腹的軍官都沒有,老皇帝又該起疑心了。
伺候老皇帝這麼多年了,柱以和中堂為榜樣,一直在暗中揣摩老皇帝慣用的帝王心術。
說實話,擺個心腹在明面上,讓老皇帝清晰的掌握了,反而不是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