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本省收儲糧食,大多數地方都是走的水路。比如說,從桑植宣慰司,一直到澧州,皆可利用澧江上的船隻來運輸糧食,再經洞庭湖運至省府。至於,嶽州和常德二府,不必贅言,它們就在洞庭湖的邊上,沿著湘江,可以直達省府。另外,省府以南的衡州府、永州府、桂陽州和郴州等地,皆有湘江、未水和瀟水可以通船運輸糧食。”
楊森說的很詳細,柱聽得津津有味。
不過,柱也在等著楊森說但是。
聽話聽音兒,走水路運輸糧食,是以前的做法嘛。
“不過,自從前任的潘撫上任之後,強行改水路運輸,為陸路運輸。唉,路上的糧食損耗,竟然達到了驚人的三十幾倍。”
柱點點頭,深深的看了眼楊森,確有真才實學,而且品性尚可。
即使潘宗洛已經被逮,楊森依舊沒有口出惡言的痛罵,而是含蓄的點明瞭癥結所在。
路上這麼大的損耗,唉,潘宗洛可真夠貪婪的,比大明朝從膠東半島送糧餉去遼東半島的“漂沒”,還要厲害得多啊!
不過,反推回來,潘宗洛的刮地三尺之後,竟然還有這麼多的存糧。
可想而知,湖廣熟,天下足,絕對不是謬譽。
柱讀了一肚子的史書,他自然是很清楚的,即使是北宋時期的荊湖兩路地區,依舊是尚未開發出來的蠻荒之地。
“不知,貴道可有表字?”
柱故意透出了拉攏之意。
楊森也是明白人,見柱主動問他的表字,強行剋制住喜悅的情緒,拱手答道:“回撫尊,卑職賤表木林。”
楊森也跟著改了稱呼,由撫臺大人,變成了更顯親近的撫尊。
官場上通行的定律,對上司的稱呼,越是與眾不同,關係就越近。
“哦,原來是木林老哥子。”
柱親熱的喚了楊森的表字,這就意味著,和楊森的關係,前進了一大步。
楊森被唬得不輕,他就算是膽子上長了毛,也不敢自居為柱之兄。
“撫尊過於抬愛了,卑職哪裡消受得起這麼大的福分?說句逾越本分的話,撫尊老大人,您還是喚卑職楊木林吧?”
楊森的回答,十分得體。
既守著部下的本分,又沒有讓柱難堪。
一旁的周荃,不由暗暗點頭,這位楊道臺,即使達不到八面玲瓏的程度,至少也有七面玲瓏了吧?
關係拉近之後,才方便說體己話。
柱問清楚了偏沅全省的各個水系走向之後,便留了楊森在撫衙,陪他一起用午膳。
席間,酒過八巡,菜過二十味。
大家閒聊的時候,柱是響噹噹的狀元郎自不必說,陪客的周荃也很坦率的說了,他是已革舉人的事兒。
在周荃的頻頻邀飲之下,楊森喝到了五分酒意,微燻,手心開始出汗,但腦子還很清醒。
“不瞞撫尊,下官乃是康熙二十八年殿試的三甲同進士出身。唉,無資格進庶常館,分發到省,從知縣開始熬起,這麼二十幾年下來,總算是有所小成,可堪告慰嚴父慈母矣。”
楊森滿是感慨。
楊森表面上說的是較為滿足了。
實際上,在官場上打混了二十二年之久,才混到了四品道員。
基本上,若是朝裡沒有大靠山撐腰,楊森的官運也就到此為止了,絕難再上層樓。
怎麼說呢,康熙朝的潛規則,四品及其以下的官員,寒門子弟還可以靠著才華加勤奮,勉強爬得上去。
類似布政使和按察使,這種省級大員,除了特例之外,都要先看出身。
先論是否在旗。其中,滿洲旗人最優先,蒙古旗人其次,漢軍旗人又次。
漢臣之中,直隸的優先,江南的漢臣排在最末尾。
一言以蔽之,有一條明確的分界線,即祖上投靠大清的時間。北方早,南方晚,清廷的信任程度也迥然不同。
柱估摸著,楊森已經有了七成醉意,便不動聲色的問他:“你若為行軍糧道,可有把握確保大軍不餓肚子?”
大軍出征在外,糧食供應,乃是頭等大事。
華夏曆史,上下幾千年。
酒桌之上,一直是談正事的主戰場。
官面上辦不成的事兒,到了酒桌之上,只要給出的誠意,令人足夠滿意,就沒有官僚們不敢辦的事兒。
“撫尊,我若把事兒給辦妥了,可有重賞?”
楊森藉著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