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後,李原三人已經離開汴京城數千裡之外,到了穎昌府治所長社城。
這天是八月二十五,忽然下了一陣秋雨,地上溼滑不堪。
李原三人在長社城中找間客棧住下。
定好三間上房後,三人又一起下二樓吃飯,剛走到樓梯口,就見迎面走來兩個男子,一個二十一二歲青年,一個三十來歲中年人。
這兩個男子皆衣著樸素,頭上扎著布巾,看起來很平凡,但雙目炯炯有神,行走之間頗有氣勢。
李原和那青年在樓梯上交錯而過,彼此打量幾眼。
那青年見他相貌俊美,身姿挺拔,顧盼之間英姿勃發,絕非俗流之輩,不由暗暗歆羨,友好的點點頭。
李原微微一笑,拱手道:“兄臺請!”
那青年忙回禮:“閣下請!”
三人在二樓臨窗位置佔了個雅座,點了好酒好菜,然後看著窗外雨幕,欣賞這中原大城的煙火氣象。
因是下雨天,大家都挺閒,所以二樓吃飯的席位很快就坐滿,等那青年和中年人下來時,居然找不到吃飯的地方。
小二點頭哈腰的道歉,請他們等一等,二人皺著眉頭,很是不悅。
李原心中一動,起身道:“在下這雅座席位眾多,我們只有三人卻是浪費了。兄臺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如一起吃酒?”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麼。
青年人則笑道:“多謝這位公子好意,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兩人在側席座下,互報姓名。
那青年道:“在下鼎州武陵人,姓鍾,名子儀。”
又指著中年人:“這位是我叔父,姓楊名欽。”
李原微笑道:“鍾兄,楊前輩有禮了。在下姓李,名東寧。這位是李西華,這位是陳近南。我們都是江西人。”
鍾子儀和楊欽對視一眼,眼中均閃過異色,他拱手道:“兩位兄臺都姓李,又是江西人,莫非是興國李氏?”
李原詫異道:“鍾兄慧眼如炬啊,在下正是興國李氏的人。”
那青年露出驚訝仰慕的神色,啊呀一聲站起來,拱手一禮:“失敬失敬,原來竟是名門之後,難怪如此儀表堂堂。在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李原矜持的笑道:“鍾兄客氣了。請坐!”
鍾子儀坐下了,神色頓時多了幾分熱切。
那中年人楊欽卻道:“興國李氏共有東西兩支,不知公子是哪一支?”
他顯然是心中懷疑,所以要問個清楚。
鍾子儀也豎起耳朵。
李原平靜道:“興國李氏子弟,天下間沒多少人敢冒充吧?在下屬於文簡公一系三房,家父李棲,字鳳鳴。”
所謂的文簡公,是理學大家李潛,世稱文簡先生,正是李原的爺爺。
楊欽思索片刻,忽然面色微變:“可是紹聖年間進士,有江西士之冠冕之稱的清鳳居士?”
“楊兄認識家父?”
楊欽嘆道:“我哪有資格認識清鳳居士這樣的大人物?不過興國李氏一門八進士,國朝第一,顯赫千秋。清鳳居士作為八進士之一,在下總聽過他的大名。”
李原微笑著點頭,心中暗歎不已。
興國李氏當然顯赫千秋,百年間出八進士,在天下世家名門之中,可堪比擬者寥若晨星。
可惜這榮光是別人的,自己卻享受不到多少。
自家老爹李鳳鳴當年不知什麼原因,和老爺子李潛鬧翻了,一氣之下跑到京城自立門戶,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李鳳鳴十七歲中進士後,煊赫汴梁名滿天下,被奸臣白時中看重,榜下捉婿招為女婿,自此遭到士林清流的排斥,和李氏本宗矛盾更難以調和,從此再也沒有來往。
原主長這麼大,對那個傳說中的大宗師爺爺,居然一面都沒見過。
可見這其中恩怨糾葛之深之複雜,恐怕不是簡單的父子失和那麼簡單。
不過這也不妨礙李原扯虎皮。
興國李氏的名號在南方響噹噹,比自家那個少宰外公還要有牌面,走到哪裡都是一塊金字招牌。
李潛雖然和李鳳鳴鬧翻,但也沒有昭告天下說開除族籍,除了三教內部知曉底細之外,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李鳳鳴還是屬於興國李氏的核心一員。
就比如眼前這兩位,江湖草莽出身,和儒門基本沒有交集,就接觸不到這些不算秘密的資訊。
他們顯然還不清楚其中恩怨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