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柳面上難堪,她畢竟是姨娘跟前的貼身大丫鬟,不好同別人一樣丟開不管,只得撿軟話來說,先勸住了眼淚,再把大爺交代的話倒豆子似的給一氣兒講完。
“她們那樣也就罷了,怎麼你也替他說話?你說他是真心賠罪,只叫我不要惱了,可他賠罪的誠意在哪裡?我也不求他堆金積玉的拿東西來敷衍我了,打發個笨嘴拙舌的老虔婆又是什麼道理?”
“這一樣是大爺的不是了,姨娘看的是他的真心,他該是親自來跟姨娘賠不是的。”
紅柳眉眼開笑,這邊好容易鬆口了就成,“奴婢回去給大爺傳話,告訴他姨娘的號令。”
“我可指使不動他,我搬來這院子裡,也沒管我,你又何必再去人家面前招麻煩呢?指不定,他還巴不得我走的遠遠才好,省的礙了人家新夫人的眼。”
埋怨的話說完,她心裡還難過,側身伏在軟靠上小聲抽搭。
“我的好姨娘,怎麼就沒管了,不是您親手摔了杯子,把人砸出去了麼,大爺沒敢再來,也是怕姨娘氣壞了身子。”
前幾天要死要活的架勢鬧得還不夠大?大爺氣的臉都青了,也沒把火氣使出來,說是要娶大奶奶進門,可大爺的態度這府裡誰眼睛瞧不清呀,文姨娘一日賽一日的蠻橫,卻也一日勝一日的得寵,不光是叫大爺收了從前的那些壞毛病,就連大太太那兒,叫大爺警告了一回,也不敢拿腔拿調的再來刁難了。
“我摔杯子也礙著他了?你總為他說話,你也走吧,我不叫你伺候了,快走快走。”
文姝氣地推她。
“哎,好姨娘,我錯了,我再不說了就是。”
紅柳笑著討饒,二人推搡著走到門口,瞧見簾子外頭站著的人,文姝臉上神情立馬嚴肅起來,也不理他,抽手轉身回去。
“奴婢告退。”
紅柳笑著給兩位主子行禮,同路喜兩個偷笑著出去,臨走還不忘把門給帶上。
“還氣著呢?”
李鶴楨笑著進屋,文姝只坐在床沿,臉卻別過去不遠看他。
013
屋裡氣氛安靜且焦灼,文姝哭了一會兒,聽不見動靜,當是他走了,懊惱地丟開帕子,剛要喚人,卻聽見身側男人輕聲地笑。
“不高興見你,你快出去。”
她眼睫上還掛著淚,紅著眼眶訓人樣子全無氣勢。
“好了。
這幾日你掙的面子還不足麼?府裡哪個不知文姨娘的厲害,莫說是太太要讓你三分,連我,姨娘也不放在眼裡呢。”
李鶴楨笑著從袖中取出一折紙,點在桌子上,叫她來瞧,“你便是要攆人,也先來看看我給的賠罪禮。”
“我也不要。”
貍奴嘴上厲害,卻並沒拂了他的面子,起身走到近前,拿起那一折紙,展開來看,“我的身契?你要給我放良籍?”
“哼。”
她只看了第一頁,又給丟下:“果然是我礙了人家的眼,要攆了我,給別個騰地兒。”
她走到門口,撥開珠簾大聲道:“紅柳,您來,收拾了衣裳,打發我走。”
聽見主子喚,紅柳不敢不應,可大爺在屋裡還沒說話呢,她也不敢貿然進去,只和幾個婆子一道說些好話,勸姨娘再問問大爺的意思。
“唸書的時候就馬虎,看見字兒眼睛跑十萬八千里外了,那幾張紙呢,你看個扉頁就跳腳了?”
李鶴楨坐在那裡不動,文姝回頭望他,心下好奇,復折了回去拿起了再看。
身契底下是一張畫了方方框框圖樣子的黃紙,畫了押,上頭還有京都府縣的官印。
再下一張她認識,是李家在京郊烏頭莊二百畝田產的地契,烏頭莊離京都最近,又引了渭河水灌溉,種出來的瓜果時鮮是一頂一的好,李家幾處莊子經營雖都有進項,唯烏頭莊頭首。
“這是……”
猜出了他的想法,文姝偏要明知故問。
“朱衣巷一處七進的宅子,另陪上個莊子,有了這兩項,以後可再不用說什麼收拾行囊回瓜州的話了。”
李鶴楨終於拉到了手,將人牽著抱在懷裡,“這不是拿點兒小東西來糊弄,爺t把私庫都給了你,你要再鬧,我也沒法子了。”
京都城寸土寸金,朱衣巷東臨皇宮,西邊是高陽書院,往前是鐘鼓樓,朝後是天璣營與巡捕營的一排衙門,安王府那闊派的十三進大宅子也在那裡,他說舍了私庫,也差不哩了。
“這是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