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能罵兒子罵媳婦,卻不敢罵朝廷,罵皇帝,滿腔怒火,只得壓下,嗤她一聲,甩袖而去。
張姨娘院子裡張燈結綵自不必說,大太太回了院子,人還沒坐下,就先洩了氣,渾身失力,栽倒在婆子們懷裡,眾人扶著她進屋,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虎口的著急,還叫了腿快的小子去請大夫。
好一陣忙和,大太太才悠悠轉醒,眼睛睜開,先喊琳琅的名字,婆子們紛紛低頭不知如何應答,她才意識到琳琅那丫鬟受刑斷了雙腿,已經被她安置去了莊子裡。
她身邊就那麼一個最可心的人兒,也叫他們給按了一個下藥的由頭,把人給弄走了,琳琅那丫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說那丫鬟會在她的湯藥裡下毒,她是不信的,定是那姓t文的小妖精蠱惑,才叫楨哥兒昏了頭。
那妖精,是要他們母子離心。
緩過一口氣兒,大太太又叫人去喊跟著侯爺的小廝來,跟前兒婆子板起臉,問那小廝是哪個惹了侯爺不快,叫他如實交代,若不然,仔細他的皮。
那小廝吞吞吐吐,不敢回答,婆子上去大力氣甩他幾個嘴巴子,嘴角淌血,那小廝才不敢隱瞞,哭著道:“頭一回,是家裡來了信,老爺看了在船上就砸了杯子,還有,還有打宮裡出來,老爺也板起了臉。”
小廝跪著給那婆子磕頭,“媽媽可替我守著些秘密,要是叫老爺知道了,定饒不了我。”
那婆子打幾巴掌又給個棗,把人拉起,一袋錢賞他,叫他只當沒有今天的事兒,打發人走,婆子才繞月亮門來回話,一牆之隔,大太太坐在涼亭底下,臉氣的鐵青。
“老爺忙於公務,是誰打家裡去的信啊?”
幾個婆子相互遞了眼神,管著往來傳遞東西的那個站出來道:“回太太,前一陣兒,張姨娘家兄弟沒了,她孃家親戚來過一趟,若不是二爺,那……也就是這個了。”
“青山院的那個妖精呢?”
婆子道:“文姨娘……”
叫大太太瞪一眼,忙又改口,“那小妖精倒是老實,打進了這府裡,就沒有和外頭人來往過,便是想要什麼東西,也只和府裡管事們說,跑腿的事兒,也有府裡管家婆子們去辦,她自己,倒是沒出過門。”
“沒聯絡才是有問題呢。”
大太太扶著椅子起身,試了兩回都沒站起來,她又固執,不使別人來扶,第三回站起,定在原地,身邊的婆子看不下去,一把將人固住,她才一步一步往屋裡走,好容易在軟塌坐下,大太太繼續剛剛沒講完的話,“她都有心惦記府裡的中饋,豈能是個老實的?你們沒查到,那是你們不中用,可不代表那妖精沒露出馬腳。”
“太太說的是。”
大太太在她們身上來回看一圈,笑笑又道:“我是個不記事兒的,從前有琳琅她們幾個在身邊幫我念叨著,如今她們出去了,總得有頂替她們的。”
大太太這是丟出彩頭,等她們主動來納投名狀呢。
這些管事婆子們都有閨女兒子,再不濟也有一條心的侄女外甥女,若能入了大太太的眼,把家裡孩子送進來,在大太太身邊聽差,日後便是做不得第二個琳琅,就是成了珍珠、琉璃那般的,家裡也能跟著闊派闊派。
有大太太這一番話,盯著青山院的眼睛越發多了起來。
李鶴楨在他父親那裡得了不如意,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從衙門口回來,就坐在書案前坐著,畫紙鋪開,顏料都幹了,也沒落下一筆。
文姝哄過一回,忙著看外頭的‘百賊圖’,也不在屋裡待,跟著叫她們抬了椅子,坐在廊子底下看紅柳她們做針線活。
“瞧,那是後園子管著花草的柳婆子,她家小氣,她兒子擺滿月宴,煮的紅雞蛋個頭都是頂小的。”
小丫鬟手上活計不斷,努嘴指了指西邊往後園子去的小路,給大家說起自己知道的訊息。
文姝手裡拿著千里鏡,挪至那處,果然清晰瞧見一顆大腦袋,在花木間移動,忽然沒下去,好一會兒才見那婆子貓著身子一瘸一拐往後園子走。
小丫鬟嘻嘻笑:“那婆子肯定是絆到石頭了,該!”
紅柳幾個也笑,又把目光往別處打量,想再找第二雙做賊的眼睛。
她們說笑的聲音從窗戶進來,李鶴楨本就心煩,畫畫的興致就再也沒了,他丟開筆,拿起硯臺狠狠在桌子上拍,動靜不小,文姝幾人面面相覷,皆是驚住。
“你們繼續,我進屋瞧瞧。”
文姝揭開身上搭著的薄被,拿著千里鏡就起身往屋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