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婆子應是,眾人也紛紛誇讚張姨娘好品性。
前頭要取燈珠黃紙,急著來領對牌,張姨娘才由眾人簇擁著往清風苑去。
吉時未到,一行道長和侯爺與一家子老爺少爺們坐在前廳說話,本來一行道長一個出家人,沒這麼大體面得此番尊敬,只是,前些日子平南侯府把他引薦進宮,為陛下獻了丹藥,陛下沉痾頓愈,早朝上瞧著也是精氣神大好,聽宮裡的訊息,是有將一行道長留在石清觀的意思。
石清觀乃大國師修行之處,觀裡三清前供奉的是我大秦國運,陛下此意,這一行道長日後怕是有大作為。
李家有先見之明,提前請了一行道長來做法會,外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羨慕呢。
不過說些交好之話,有辛家二小子在,場面倒也活絡,一行道長問起前些日子府上屬牛、鼠屬相的好命格,李鶴楨淡淡一笑,只提了家裡二兄弟。
侯爺聽到誇獎自家二小子,面上也覺光彩,“從前我帶他去大相國寺,主持也誇他聰慧機敏,是個好孩子,只是他年輕貪玩,用在玩耍上的精力有一半拿來唸書,造詣未必不如他兄長。”
賓客相公跟著誇讚,旁人也不好左了他的意,只得跟著表揚兩句,唯有李鶴楨面色沉沉,心情不甚高興。
一行道長笑著朝他招手,二人自耳房出來,一行道長點著指頭笑他不誠實。
李鶴楨失落在從未得到過父親的偏愛,叫他這麼一打趣,面上也覺得羞,搪塞話也沒了,只如實道那人是個府上女眷,身份卻不好講,“道長要見她?”
“命格相剋,其中不可言,不可說的多了,若能以觀其貌,倒也可知之甚多。”
一行道長這話未免有些僭越,李鶴楨前頭已經說了是個女眷,他不避諱,反倒直言有意求見,幸而這會兒李鶴楨心境低落,覺察不出這些,想了一下,便點頭應了,叫了路喜親自跑一趟,把文姝帶到吳竹院。
又一刻,文姝才匆匆趕來,李鶴楨站在院子外頭,笑著示意她進去。
“我一個人?”
文姝怯生生不敢,要拉他的手,被他避開。
“我在外頭等著,你放心進去就是。”
“好……好吧。”
文姝忐忑應下,手上帕子絞成了一條。
走十幾步到院子中間,老道悠悠然轉身,文姝斂起膽怯的神色,瞧見他只覺親切,眸中喜色,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下:“錚哥哥,你還好麼?”
一行道長稽首,嘴裡唱出來的卻不是道音:“妹妹受苦了。”
“不苦。”
文姝搖頭,朝外面李鶴楨站著的地方看一眼,“我拿了他金山銀山,以後都是好日子,我一點兒也不覺得苦。”
她擦去眼淚,說起關切的話,“我聽人說,你去給皇帝煉丹了?”
“京都多勢力,我不做大魚餌,他們豈願乖乖上鉤。”
單單一個平南侯府,可左右不了李鶴楨的意見。
“都說伴君如伴虎,道長從前也說過,丹藥修行,在外不在裡,只解一時困頓,若是日後皇帝出了差錯,那你……”
她手上帕子攥緊,眼睫再抬起,便滿是眼淚,“姐夫,若是阿姐泉下有知,她也不忍心叫你走這一步的。”
“不怕這些,便是我這刻死了,下到閻王爺跟前兒,能教我再見她一眼,教她跟我說一句話,再喊一聲我的名字,我也願意。”
一行道長笑著回她,抱緊拂塵的手指節捏的泛白。
“咱們……”
文姝垂下腦袋,似是說給他聽,也彷彿在囑咐自己,“咱們還是得回去的,我爹孃都在瓜州,阿姐也在,我家沒有旁支親戚,咱們不回去,日後連個給他們掃墓的人都沒。”
她揹著身子,便是李鶴楨在看,也瞧不見她落淚的模樣,一行道長想要上前扶她,又不敢上前去扶,只藹了些音色,哄她道:“好妹妹,好居浥,你,你不要哭,為你阿姐報了仇,我親手殺了李家幾個畜牲,咱們就回去,我送你回去。”
“我沒哭。”
文姝嘴上倔強,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幹,沒瞧見親人的時候,她受再多的苦也能扛過去,她什麼也不怕,只怕不能手刃仇人,不能叫阿姐在下面安心,可好容易瞧見了親人,她在李鶴楨跟前兒經受的委屈,就全湧上心頭。
“謝居浥。”
一行道長輕聲喚她的名字,他眼睛裡似乎有著能叫她鎮定的本事,“擦掉眼淚,咱們都走到這一步了,不要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