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喜垂眉搭眼,他也拿不住主子的心思,只能實話實說:“張媽媽親眼瞧見的,說是姨娘臉色差極了,氣奄息息,連一口水都難送進嘴裡。”
李鶴楨拳頭捏緊,沉聲道:“你去一趟,拿我的拜帖去請太醫院劉大人來,大方脈這些,唯他專擅。”
他頓了頓,又囑咐道,“就說,是府裡的二爺病了。”
“是。”
路喜得了令,飛也似地跑遠。
李鶴楨在書房又呆一會兒,坐也坐不住了,他踟躕幾回,到底是邁步往青山院去。
好賴得瞧瞧她,要不然,總放心不下的。
017
走到青山院外,就聽見裡頭紅柳幾個丫鬟在那裡低低的哭,瞧見來人,才起身低著頭站在一邊。
“大爺回來了。”
紅柳擦著眼淚,垂著的腦袋微微撇向一旁,心裡分明是揣著埋怨。
李鶴楨念她一心侍主,不多責備,反是溫聲詢問,“大夫可在裡面?”
“大夫?”
提起來大夫,紅柳才好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才攆走了個赤腳庸醫,奴婢拿銀子叫他們再請個好的來,等了又等,這會子還沒到呢,姨娘難受得很,那會兒癔症起來,口中直喊著大爺,奴婢過町華院去請,小路總管說……”
她哭著拿帕子搵淚,順嘴為姨娘賣可憐。
李鶴楨斥責道:“這麼大的事,怎不說。”
“我……”
跟著的小子是路喜一手帶起來的,聰敏伶俐,明知是個啞巴虧,也只得為主分憂,生生給嚥進肚子裡,他咬牙賞了自己幾個嘴巴子,“哎呦,我怎麼給忘了,小路總管再三囑咐,叫我給主子傳話呢。
該死,我真該死。”
“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你姨娘要是有個好賴,我只拿你是問。”
李鶴楨罵他一回,邁步朝屋裡去,那小妖落在後面,雙手合十,朝紅柳作揖,求她嘴下留情,又聽裡頭傳喚,便忙不迭跟上。
屋裡,藥香瀰漫,管事婆子在裡間守著,藥爐候在隔壁耳房。
“怎麼樣?”
管事婆子搖頭,面色不好道:“有些嚴重,頭裡請的大夫不中用,還是濟世堂坐診的呢,得虧紅柳那丫頭心細,瞧見了幾味不能使的,若不然,真熬出來給姨娘吃,怕是更厲害呢。
我怕再請來的大夫敢不上,就叫她們拿小藥爐熬了桑菊飲給姨娘餵了些,這會兒倒是發了汗,好了許多。”
婆子側身,讓出路來,“大爺過去瞧瞧吧。”
李鶴楨近前,看見病榻上那張慘白失了血色的一張臉,也不禁擰眉,“請太醫的人呢?還不快派人去催!”
小妖連忙應聲,風風火火出去。
管事婆子使眼色,帶著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順聲到外間去,只留紅柳與幾個伺候的大丫鬟,在門口聽喚。
“阿姐……”
躺著的人兒有了動靜,喃喃呼喚,聲音漸漸大起來,“阿姐,別丟下我,求求你,求你了……”
她一雙手挓挲向前,力道之大,半個身子都撐起,似是要固執地抓住什麼,摸索許多,好容易抓到一隻大手,她臉上才消了恐懼,兩個胳膊扒緊,似是抱住了救命稻草。
“文姝。”
李鶴楨輕聲喚她的名字,她似是聽見,嘴巴張了張,手上力氣更重,“別,別不要我,求求你,求你……”
一室寂靜,她細弱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可憐、無助,紅柳聽不下去,捂著帕子出去,幾個丫鬟也跟著紅了眼圈,管事婆子怕她們惹大爺不高興,小聲催促,把人叫了出去。
許是聽見有人說話,文姝幽幽轉醒,她睜開眼睛,看清坐在身邊的是李鶴楨,病態的面容忽然展笑,捧著他的手放在心口,哀聲求道:“別攆我走,相公,別不要我。”
“何曾攆你。”
李鶴楨回握住她的手,縱容話卻一個字也沒說。
他雖心生愛憐,但做不到的事情,也不好隨口答應。
文姝還要說話,好在外頭風風火火的動靜,有婆子進來稟話,說是劉太醫來了。
“你好好的,叫太醫來給你看看。”
李鶴楨起身,讓丫鬟們伺候她躺下。
“別,你別走……”
文姝戀戀不捨,伸手去捉他的袍子,眼瞅著那片衣角從指尖抽走。
這廂太醫號脈問病,沉思一會兒,又讓管事婆子掌燈近前,以觀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