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來自我的嘴,我輕輕地彈著手指,對馬說著它的語言,他們聽不到我說什麼,因為大部分的音訊是人的耳朵所無法聽到的。它安靜了下來,搖了搖頭,走到我身前跪下,把碩大的頭放在我的膝前,那時候它身上的火氣已經消退了,變涼了。
我翻身上馬,認準馬鐙,伸手順順當當地抓住了它的嚼子。周圍的人都極安靜地看著我做這一切。
踏火馬騰身而起,長嘶一聲,朝瀛臺合追去。他跑在我的前面很遠,此刻已經跳入了龍牙河,厚厚的冰立刻在他騎著的馬蹄下炸裂開來,冰面沸騰著,在他的馬蹄後面啪啪作響,然後裂開成一塊塊漂浮的冰塊。
我的馬不用催促,就跑得極快,它的馬蹄彷彿在那些厚厚的積雪上一掠而過,我的身後籠罩在一大團的白霧裡。瀛臺合扭頭看了看我,突然勒著馬在冰面上橫著跑了起來,他的背後烈焰翻滾,整段整段原本凍著的河道都被他騎著的踏火馬給化開了。
我不得不讓我的馬順著河道向上遊奔去,要繞到很遠的上頭,從那些冰還厚的地方跑過去,而瀛臺合遙遙領先,眨眼之間,他已經觸碰到了那根冰柱子,然後掉頭風一樣掠過我的身邊。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的馬跑得並不安穩,還在一邊跑一邊不服氣地蹶著蹄子。我三哥的騎術真的是高過我呢,如果是我在那樣顛簸的馬背上一定會摔下來的。
我拍著坐下的踏火馬,它明白我的心思,向前直伸著脖子,使出全身的力量跑著,風從我的耳朵邊呼呼掠過,但回程過河的時候,我們卻要繞更遠的路了。眼見著瀛臺合的背影在我前面晃動,就要衝進空場,我是無論如何也追他不上了。
我三哥眼看著就要跑到金帳前,卻突然哎呀大叫一聲,從馬背掉了下去。原來他用強力壓服踏火馬奔跑,暴怒也讓神馬身上的熱量迸發而出,他雙手雖然戴著厚手套,最終還是被馬鼻子裡噴出的灼人熱氣燒傷。瀛臺合堅持了許久,卻在快到終點的時候摔了下來。那馬拖著空鞍一陣風似地掠入空場中。瀛臺合呻吟了幾聲,爬不起來,卻有十幾名瀛棘人趕緊上前將他扶起。
我的踏火馬在其後奔回場中,在鐵狼王面前唰地一聲立定。四面圍著的大人們寂然無聲,鐵狼王卻哈哈大笑,舞裳妃臉上也是笑容一放:“瀛臺合,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
瀛臺合將受傷的手夾在胳膊下,咬牙道:“這不算,我的馬是比六弟的馬先回來的。”
舞裳妃陰著臉,點了點頭,說:“你還是不服,這事就不好辦了。”
“我說的三件大事,找到墜石是大合薩的事情,但歷代瀛棘王都要有大功於朝,方能從大合薩手中接過大纛,否則便是名不正言不順。六弟手無寸功,要成為這瀛棘之王,我心中不服。”
舞裳妃搖了搖頭,嘆氣說:“你這可是胡鬧了。瀛臺寂雖然馴服了踏火馬,已經做了六歲的孩童作不了的事,但他畢竟年幼,連長刀都提不動,難道你要他上陣殺敵,手刃大將,方才放心將這王位交給他嗎?”
一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古彌遠咳嗽了一聲。大廳裡的火光輕輕地一跳。古彌遠說:“我本是外人,瀛棘事務不該插嘴,但瀛臺合的話也未嘗沒有道理。要做著瀛棘王,自然要所有的人都心服口服,方是正理。我看眼下就有一件功績等著去立,不如就以之為題,讓幾位王子都來做一做如何?”
舞裳妃側過頭來看看他,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之所以對瀛臺合步步容忍,也知道三王子精明強幹,多年來事事親力親為,大有乃父遺風,頗得部中親貴大將的支援,雖然此刻能強壓眾人同意,但周圍的那顏和將軍們未必真會服氣我這名小娃娃做瀛棘王。
她知道古彌遠是我的老師,既然他如此說,自然該向著我才是,只盼他能說出什麼收服人心的道理來,於是點了點頭。
瀛臺合也知道此刻勢必不能後退,咬了咬牙說:“好,就是這樣。”
舞裳妃微微一笑,說:“還請古先生明示。”
古彌遠點了點頭,微笑著說:“國剴之。”
眾人都是大吃一驚。
“明日一早,誰能取他人頭回來,損傷又最小,那便是瀛棘王,各位以為如何?”
此語一出,人人愕然。他們自然知道國剴之奉昆天王命守護行軍大營,聞聽昆天王兵敗,已棄營逃往鐵襠山,手下聚集了國氏本部的三千餘人馬,距此只有七十里。但國剴之本是三朝老將,身經百戰,智計百出,在瀛棘眾將中號稱“老弦”,身邊有兵數千,困獸猶鬥,此刻鐵勒全軍突上,未必能一夜間將其擒下,要取他人頭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