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處我卻不解。”
“範叔也有難題麼?”魯仲連不禁笑了起來。
範睢伸手一指兩座很高的石屋:“如此之高,又是石牆,卻是儲存何物?”
魯仲連回身向中年人問道:“你說,高大石屋儲存何物了?”
“我等各司其事,在下不知屋中何物。”
範睢笑道:“此乃老陳國宮城,也許本來就有那些高房大屋了。”
“非也。”麻布長袍者搖頭,“這是先生後來特意加高的,並非本物。”
魯仲連一揮手:“走,找到正主兒自會明白,我等嘮叨個甚來。”
麻布長袍的中年人一抬手,便有一支響箭帶著長長的嘯音與紅色火焰掠過水麵直飛對岸,片刻之間,便有一隻烏篷小舟悠然飄來泊在了眼前一方石碼頭前。中年人拱手說聲請,三人便相繼上船。小船劃開,卻見岸上的中年人已經匆匆去了。小越女便不禁笑了:“這老兄行徑,竟很有些墨家風味也。”范雎卻搖搖頭道:“同是軍法節制,墨家講求一個義字,此公卻是講求效率以牟利也。那人如不及時回去,街市僱傭伐木事豈不誤了?”魯仲連不以為然地笑了:“商旅為牟利而生,誰能外之?然此公有言:義為百事之始,萬利之本。你說他求不求一個義字?”范雎哈哈大笑:“奇哉!自來義利相悖,此公卻將義做萬利之本?”“還有呢。”魯仲連高聲吟誦著,“不及義則事不和,不知義則趨利。趨利固不可必也。以義動,則無曠事矣!如何?”范雎驚訝道:“此公能文?”魯仲連笑道:“我只看過他寫下的兩三篇,也不知寫了多少?”范雎便是喟然一嘆:“如此立論,匪夷所思也!”小越女笑道:“若無特異言行,田單如何服得他了?”“怪也。”范雎笑了,“田單以商從武,此公以商從文,這商旅奇人如何都讓你魯仲連撞上了?”魯仲連哈哈大笑:“以範兄輕商之見,只怕撞上了也是白撞也。”范雎正要辯駁,小越女卻突然一指岸上道:“仲連,那不是他麼?”
此時小舟將近岸邊一箭之地,范雎已經看得清楚,岸邊大柳樹下正站著一人,白衣飄飄正如玉樹臨風。魯仲連連連揮手間便是一聲長呼:“不韋,我來也——”
朗朗笑聲隨風飄來,白衣人大步走到岸邊遙遙拱手:“仲連兄,我已等候多時了。”
小舟如飛靠岸,魯仲連笑道:“足下耳報何其速也?”
“仲連兄載譽南歸,不韋豈敢怠慢?”
說話間魯仲連小越女已經飛身上岸,與白衣人執手相握,便是一陣豪爽大笑:“嗚呼哀哉!偏呂子常有妙辭,罵魯仲連逃官逃金,是為沽名釣譽麼?”
小越女不禁笑道:“仲連心穴,只有呂子瞅得準也!”三人便是一陣快意笑聲。
範睢卻是緩步登岸,隨意打量得岸上人一眼,不禁便有些驚異了。此人身穿一領白中帶黃的本色麻布長袍,腳下一雙尋常布履,長髮整齊地紮成一束搭在背後,頭頂沒有任何冠帶,通身沒有一件佩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膚色不黑不白,頜下沒有鬍鬚,臉上沒有痣記,一身素淨清雅通體周正平和,分明是沒有一處扎人眼目,卻教人看得一眼便再也不能忘記。范雎看多了周身珠寶錦衣燦爛的商人,實在是沒有見過如此寒素布衣的大商,一時竟有些疑惑迷糊起來,彷彿走進了一座幽靜的山谷書院,面對著一個經年修習的莘莘學子。
“老兄快來!”魯仲連大步過來便拉住了範睢的手:“來,這位便是此間主人,商旅大士呂不韋。不韋兄呵,這位是我一個老友,張睢,魏國隱士。”
範睢一拱手道:“一路多聞呂子言行,今日卻是幸會。”
呂不韋謙和地笑著一拱手:“先生不世高人,不韋何敢當一‘子’字?若蒙不棄,先生便如仲連兄一般,但呼我不韋便是。”
“不韋真有說辭。”小越女一笑,“但凡先生,就是不世高人了?”
呂不韋依舊謙和地笑著:“先生清華峻峭,絕然大有來歷,日後尚請多多指教。”
“書劍漂泊,胸無長物,豈敢言教。”范雎心下驚詫臉上卻是淡淡一笑。
魯仲連左右望望兩人,向範睢丟個眼色,便得意地縱聲大笑起來。呂不韋卻是渾然不覺,只微微笑著逐一拱手:“先生、仲連兄、越姊,請。”便領著三人走進了涼風悠悠的樹林。出得樹林,循著一條草地小道便到了一座庭院前。庭院門廳並不高大,卻是一色青石板砌成,厚實得古堡一般,門額正中鑲嵌著三個斗大的銅字——天計寓。
“天計寓,出自何典呵?”魯仲連興致勃勃地打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