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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成計然。”呂不韋笑著,“執事們都說有個名字好說事,我便湊了一個。”
“妙極!”魯仲連拍掌讚歎一句回頭道,“張兄講究大,可有斧斤之削?”
范雎揶揄地笑了:“智辯莫如千里駒,你都妙極了,我能說甚?”
“呀!下回我偏要你先說。”魯仲連哈哈大笑,“不聒噪了,進去說話。”
這是一座全部由小間房屋組成的緊湊庭院。一過影壁便是頭進,兩廂房屋時有身影進出,雖都是腳步匆匆,卻毫無忙亂嘈雜之象,穿過北面廳堂,第二進依舊如故。呂不韋指著第二進廳堂道:“這是總事堂,與後院不直通。這廂請。”便領著三人從廳堂東邊的一道拱形石門入了第三進,剛繞過一道影壁,便見眼前竹林婆娑清風灑灑,暑氣頓去一片清爽。
魯仲連笑嘆一聲道:“幾時得如此清幽所在,直是一座學宮也!”呂不韋笑道:“那幾年仲連兄正忙著即墨抗燕,還不知道陳城魚龍變化。這裡原本是老陳國舊宮,楚國為招攬商旅,劃做六門高價開賣,我便買下了這最後兩門。”小越女粲然一笑:“喲!毋曉得你是王侯商人也,宮殿呢?”“越姊想住宮殿,難矣哉!”呂不韋一陣爽朗大笑,“四門宮殿的主人,目下是楚國猗頓、趙國卓氏、魏國白氏、秦國寡婦清。我這兩門,只是原來的宮室府庫與一片園林空地,卻是沒有一座宮殿。”小越女驚訝道:“如此說來,你與天下四鉅商比肩了?”呂不韋搖頭微微一笑:“若論財力根基,不韋尚遜一籌。”旁邊一直不說話的范雎卻突兀插進一句:“若論心志謀劃,足下卻不屑與之比肩也。”呂不韋一個愣怔,魯仲連卻是哈哈大笑:“有理有理!你只說,何以見得?”范雎侃侃道:“買府庫而不買宮殿,求實用而不務虛名,此乃商家大道也。不若四巨,徒然昭彰天下,實則置身於火山之口也!此等謀劃,此等心志,豈是隻知彰顯財力之商人可及?”“高明也!”魯仲連不禁拍掌讚歎,“老兄總算揣摩著不韋根底了。”呂不韋悠然一笑:“先生如此說,不韋卻也無從辯解了。這廂請。”
從碎石小徑穿過竹林,便見一片碧綠的草地上一座茅屋庭院,屋前兩座茅亭,四周卻是高大筆直的胡楊林參天掩映,幽靜肅穆直如草原河谷一般。魯仲連搖頭道:“宮城起茅屋,不覺刻意麼?”呂不韋笑道:“這是一片廢棄園囿,將勢就勢而已,管不得別人如何想了。”小越女對魯仲連咯咯笑道:“曉得無?這可是四重茅草也,冬暖夏涼不透不漏,與竹林草地正是相得益彰,就曉得青磚大瓦好!”
三人一陣大笑,說話間便到了茅屋庭院,只見正中門額上赫然三個銅字——利本堂。魯仲連便嘿嘿笑道:“老兄,此番你卻先說,其意如何?”范雎最是急智出色,略一端詳便道:“足下是濮陽衛人了。”小越女先便驚訝了:“噫!你卻如何曉得?”范雎指著門額大字道:“此乃魏字。濮陽衛國,文字從魏,只是將右立刀外勾,這‘利’字正是其形。商旅在外,心懷故國,便有此等懷鄉之刻。”呂不韋一拱手笑道:“先生洞察燭照,在下正是衛國濮陽人氏。”魯仲連一揮手道:“莫得敲邊鼓,你只說,其意如何?”范雎笑道:“惟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一如何?”
“明刻利本,寓藏大義,其間真意便是義為商根。”
“其二?”
“如此立論,有斷無解,其意終究難明。”
“老兄是說,義為利本,道理不通?”
“若能將‘義為利本’之立論著一大文,剖析透徹,便是天下一大家也。”
“好!”魯仲連拊掌大笑,“不韋,看來你這立論還立得不紮實呵。”
“談何立論?”呂不韋謙和地笑了,“我是隨心而發,一句算一句。著文立說,那是先生仲連兄此等大家之事,不韋卻是不敢想了。”
“呀!”小越女便是一聲笑叫,“述而不作,不韋豈非孔夫子也!”
四人一齊大笑。呂不韋便道:“走,三位先沐浴一番消乏一個時辰,日昳時聚首痛飲如何 ?”時當正午,魯仲連三人一路車馬顛簸,倒也真是汗溼重衣身心疲累,聽得呂不韋如此安頓,便一齊點頭說好。立即便有一男一女兩個少年僕人過來,將三人領到了茅屋後廳,片刻之後,粗重的鼾聲便從幽靜的後廳瀰漫了出來。
片時之後,小越女先醒了過來,看看院中茅亭的日影,便叫醒了魯仲連,正要再去叫醒范雎,卻見范雎長袍散發悠然到了門口。小越女訝然道:“範兄自己醒了?”范雎笑道:“假寐片刻也就是了,真到夢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