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2 / 4)

小說:陽謀春秋 作者:青澀春天

交易須得少東親自出金,他人不支。”出貨執事百般無奈,又不好向少東“舉發”同事,事情便僵持下來。事由查清,呂不韋勃然大怒,叫來抱帳執事嚴厲申飭一頓,當即拿出兩千金要他離開呂氏商社。抱帳執事痛悔不已,再三再四地請求留下。呂不韋卻冷冷一句:“執小氣而毀大義,你不覺慚愧麼?”抱帳執事臉漲得通紅,撇下兩隻金袋轉身便走了。

三年後,呂不韋接到老父書簡,說相里在老莊做了總管。再後來,呂不韋便從老莊來人的口中知道了原委。一個夜裡,抱帳執事風塵僕僕趕到老莊,對著老東大拜三拜,一句話也沒說便昏厥了過去。老父情知有異,連忙請來莊中醫家好生診治,並吩咐一個年輕僕人加意守護。可是,次日清晨抱帳執事竟是不見了蹤跡。老父大急,立即派族人四出尋找,三日三夜找遍了方圓百里,還是沒有蹤跡。老父一番尋思,便派了三個得力精壯,甚也不做只專門尋訪大執事。一連三年,終於在即墨海邊找到了已經變成瘋漢的大執事。車馬送回呂莊,老父便整日守著這個昔年最是忠誠能事的大執事說叨個沒完,幾個月下來,大執事竟是漸漸平靜了下來。

當呂不韋知道了這一切的時候,深深為自己的操切輕率自責不已。老父的作為,使他第一次真切地明白了何謂義商,也就是在那時侯,他寫下了《無義》篇,寫下了那句永遠烙在心頭的話——義者,百事之始也,萬利之本也,中智所不及也。

“不韋呵,是你麼!”

一聲顫巍巍的呼叫,便見使女扶著一個白髮老人從燈影裡匆匆走了過來。“娘!”呂不韋鼻翼頓時一酸,叫得一聲便迎面拜倒。“不韋呵,兒起來,甚話別說,教老孃好生看看……”呂不韋默默起身,聽任母親摩挲著自己的臉膛,聽任眼中的淚水灑在母親枯瘦蒼老的手指上。老相里也是傷感得唏噓不已,抹著淚水道:“老夫人,雪後風大,還是進堂說話了。”“也是。”母親哽咽著一點頭,便顫巍巍轉過身來,呂不韋連忙扶住母親上得寬大的青石臺階進了正屋廳堂。燈火煌煌之下,偌大廳堂卻是空蕩蕩了無一人。

“娘,老父歇息了?”呂不韋心下頓時一沉。

“只怕是偎著燎爐呢。你去,娘等著。”

呂不韋將母親交給使女,便大步繞過木屏穿過耳房,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書房厚重的木門,再繞過一道大木屏,便愣怔得挪不動腳步了——一盞高高的銅人燈下,一具燎爐燃著通紅的木炭,一個雪白的頭顱在蒼老佝僂的身軀前一點再點,一絲細亮的口涎伴著粗重的鼾聲竟是連綿不斷——倏忽十年,父親竟是蒼老如斯!

“父親!”一聲哽咽,呂不韋跪倒在冰涼的石板上。

鼾聲突然終止了,雪白的頭顱驀然抬了起來,搖搖,再搖搖:“是,不韋?”

“父親,不韋回來也!”

“好好好,好呵。”父親卻是呵呵笑了,“忒般大了,哭個甚來,快起來,脫了皮裘輕鬆些個。這大燎爐呵,盛得一斗半木炭火,暖和得緊也。方才還與你娘說話,如何便瞌睡了過去?呵,我還撐持得住,莫上心。”老父親兀自嘮叨訴說著,伸出竹杖比劃指點著,卻始終只坐在燎爐前沒有挪動半步。

呂不韋掛好皮裘,轉身一打量恍然變色:“父親,你,癱了?”

“走不得路怕甚。”父親呵呵笑了,“天意也!奔波一生,走路太多,卻又一事無成,上天便教我歇了,歇了。”

呂不韋長嘆一聲,卻是良久默然。父親不若母親。父親秉性是衛國商旅的老規矩:商人重和,和氣生財,從來不喜怒形於色,永遠都是平和冷靜地處事待人。除了喪葬大禮,衛商是忌諱動輒傷感的。對這樣的父親,任何撫慰都會顯得多餘,除了商旅大計的成功,作為掌家長子,幾乎沒有教父親感到快慰的親情瑣事。

“父親,到廳堂去吧。”呂不韋推來了書案旁的兩輪手車,扶著父親坐了進去,“飲得幾爵,也好消消寒夜。”父親坐進手車依舊呵呵笑著:“不韋呵,十年不歸,得聽你好好說說外邊的世事了。”呂不韋悠悠地推著輕巧的竹製手車,這才注意到所有的門檻都鋸斷了,所有的臺階旁都有了一條平滑的坡道。父親原本節儉,廳堂寢室書房從來不鋪地氈,只是一色的光潔石板,若非半癱枯守,只怕原先的小燎爐也不會換成一斗半木炭的碩大燎爐。

到得正廳,使女已經將茶煮好。剛飲得一盞,相里家老便指點著廚下僕人上酒上菜。片刻之間,三案酒菜便整齊備好。呂不韋看得一眼,叫住僕人吩咐道:“再上一案,相里家老入席。”老相里連忙笑道:“不須不須,老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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