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大臣出大梁北門三十里,隆重迎接別國幾近二十年的信陵君。大梁國人幾乎是傾城而出,要見識見識這位肩負著魏人圖存重望的邦國干城的氣象。暮色時分,一團黃雲般的煙塵從北方席捲而來。遍野百姓便是一陣亂紛紛吶喊:“馬隊來也!”“信陵君萬歲!”馬隊漸漸清晰,信陵君的大紅披風象一團火焰在飛動。佇立亭外高臺的安厘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正要舉步下臺,卻軟得爛泥也似……待一切整順之後,安厘王當即在事先築好的拜將臺舉行了堪稱盛大的拜將大典,當著舉國臣民向信陵君鄭重拜下,授上將軍印,授調遣舉國兵馬的虎符。當信陵君接過印鑑兵符時,長久鬱悶的魏國人終於爆發了,漫山遍野吼聲雷鳴,整個大梁都被這壯闊的聲浪淹沒了。魏國君臣奮激萬分,圍著信陵君異口同聲地高呼了無數遍振興大魏……
四、趙國的最後名將與最後邊兵
平原君馬隊晝夜兼程地北上了。
碰壁於信陵君,平原君絕望了,也傷心了。那一刻,他痛楚地咀嚼了自己種下的苦果,也真切地咂摸了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的滋味,眼中是淚,心頭是血,卻沒有半點兒奈何。信陵君在趙國君臣面前的冷漠高傲固然事出有因,身為當年當事人,時常負疚的平原君確實沒有責怪信陵君之心。然則,還是在那一刻,平原君對信陵君的景仰蕩然無存了,信陵君賴以巍巍然矗立在平原君心田的根基也驟然鬆動了。這個根基,便是信陵君獨有的節操與膽略,便是那種忍辱負重不計個人得失而全力維護大局的德行魅力。惟其如此,信陵君五十餘年領袖戰國四大公子,風塵豪俠文武名士爭相歸附,成為蘇秦之後山東六國公認的合縱支柱,雖客居趙國十餘年而聲威不減。在平原君心目中,趙國固然有負信陵君,然在整個山東六國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信陵君一定不會計較這些一己恩怨,一定會慨然出山!為了給信陵君一個結結實實的臺階,平原君派出幾個得力門客前赴大梁,說動魏國兩位王族老臣向魏王提出迎回信陵君合縱抗秦的謀劃,使信陵君可以堂而皇之地回魏擎起合縱大旗,屆時趙國立即全力響應,何愁合縱不成?發動這個臺階時,平原君心下已生淒涼——同為當年與蘇秦一起周旋合縱的戰國四大公子,今日危亡之時竟不能公然奔走合縱抗秦,情何以堪也!然魏王詔書一發,平原君這絲淒涼便也頃刻消散了。他以為信陵君必能立馬回魏,趙國只須謀劃如何有力應和。及至信陵君幾日不見特使,平原君才覺得事情有些棘手,反覆思忖一番,最後還是親自登門了。雖說多年來與信陵君齷齪不斷,平原君還是相信,只要自己真誠說之,信陵君絕不會固執於往昔。平原君萬萬沒有料到,信陵君竟直對著他心頭一刀……
平原君憤怒了。
當晚,平原君匆匆進宮對趙孝成王說了大體經過。孝成王頓時皺起了眉頭,連連長嘆卻是說不出一句囫圇話。見趙王如此窩囊,平原君雄心陡起慨然拍案:“我王毋憂!數十年來趙國獨抗秦軍,血流成河伏屍如山,山東五國受恩多矣!今彼忘我大德,思我小怨,以為連手合縱僅是趙國抗秦之需,豈非大謬也!若論實力,只怕惟有趙國尚可自救,他國終歸還得靠趙軍血戰也!而今,無須看他人臉色,老臣請命北上,調十萬邊軍飛騎南下,先打秦軍一個措手不及!其時合縱局面自開,強如畏縮乞求也!”
“好!王叔氣壯,趙有救也!”孝成王當即拍案。
平原君馬隊臨行時,門客報來說信陵君已經回大梁去了。平原君卻只淡淡一笑,馬鞭一揮便轟隆隆去了。
兩日之後,馬隊抵達雁門郡。一線河谷穿行於蒼莽山塬,山勢分外險峻。走馬行得一個多時辰,只見遠處兩座青山遙相對峙,各有孤峰插天而上,雁陣從兩峰間向北飛去,雁叫長空山鳴谷應,在遼遠的藍天白雲之下,恍若上天為南來北往的大雁在千山萬豁中劈開了一道寒署之門。
“雁門塞!兵家險地也!”一個門客興奮地喊了起來。
“北出雁門關,人道李牧川!”另個門客也高聲唸誦了一句。
平原君望著險峻天成的雁門要塞,油然而生的豪邁中卻夾雜著沉甸甸的思緒。還是在與秦軍上黨對峙而長平大戰尚未成局之時,平原君要北上陰山草原調邊兵南下,趙括向他舉薦了年輕的李牧。那時侯,李牧還只是一個飛騎百夫長。平原君尋思趙括為少年才異之士,連趙國一班老將軍都不放在眼裡,卻推崇一個少年騎士,其中必有原因;一到雁門關大營,平原君便親自到騎兵大營訪到了這位少年騎士。
平原君記得很清楚,他看了李牧的精湛騎射之後哈哈大笑,慨然拍著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