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齊國朝野似乎根本不曉得天下發生了何等事情。直到驛館門前,才有一個老臣單車趕來,自己介紹是中大夫夷射。不待春申君詢問,夷射便喚出驛丞,下令給春申君安置最好的庭院。片刻鋪排就緒,夷射便請春申君覲見齊王。
“大夫之來,齊王之命了?”春申君覺得有些蹊蹺。
“若無王命,春申君便長住驛館不求合縱麼?”夷射卻是一句反問。
“敢問大夫,齊國目下何人主事?”
“君王后陰魂。”
“噢呀,大夫笑談了!”
“田單之後,齊國無丞相。只有右師王歡、上大夫田駢奔走政事,也不過傳命耳耳,萬事皆決於君王后幕帷之中。君且說,何人決事?”
“上將軍何在了?”
“田單之後,田姓王族大將悉數不用。君王后說,開戰在王,打仗在將,要上將軍何用?從此齊國便沒了上將軍。六大將各統兵五萬,駐守六塞。君且說,將軍決事麼?”
“!”春申君愕然,一時竟覺自己孤陋寡聞了。二十年沒有與齊國來往,這個昔日大國變得如此荒誕不經,實在是匪夷所思!默然良久,春申君對夷射肅然一躬,“面君之要,尚請足下教我了。”
“春申君終是睿智也!”夷射不無得意地慷慨一拱,“君見齊王,無須長篇大論,只說秦軍之威,只請一將之兵。要言不煩,則合縱可成也!”
春申君點頭稱是,當即跟隨夷射直奔王城。一班守侯在前殿的大臣聞大名赫赫的春申君到來,莫不驚喜非常地紛紛圍過來討教。春申君借勢將中原大勢說了個概要。大臣們如同聽海客奇談一般,連連驚呼連連發問。春申君哭笑不得又應接不暇,只好耐心周旋。正在此時,白髮御史 在殿廊下一聲高宣:“楚國特使覲見——”春申君才好容易脫開了大臣們的圈子。 御史領著春申君幾經曲折,才來到樹林間一座似廟似殿的大屋前。在守門內侍示意下,御史領著春申君輕手輕腳走了進去。大廳中煙氣繚繞沉沉朦朧,依稀可見一人散發布衣跪在中央一座木雕大像前,口中兀自喃喃不休。
“稟報我王,春申君到。”老御史輕聲軟語儼然撫慰孩童一般。
布衣散發者夢幻般的聲音:“便是與孟嘗君齊名的春申君麼?”
“楚國黃歇,參見齊王。”春申君莊重一躬。
“坐了說話。”布衣散發者轉過身來,面白無鬚眉目疏朗,咫尺臉膛竟使人頓生空曠遼遠的懵懂之感,飄忽嘶啞的聲音如同夢幻,“我母新喪,建服半孝,君且見諒也。”
“齊王大孝,母薨兩年猶做新喪,黃歇深為景仰了。”
“春申君善解人也!”齊王建欣慰一嘆又是幽幽夢幻般,“只齊國臣民卻不做如此想,卻竟日嚷嚷惶惶,風習不古,人心不敦也!”
“齊王明察!”春申君惟恐這夢幻之王突然生出意外而中斷會晤,先迎合一句便恍然醒悟一般高聲道,“噢呀!黃歇老矣,幾忘大事了!老臣來路途經大野澤,見秦軍三十萬已經屯兵大野澤東岸,距臨淄只有三日路程了!不知可是齊王邀秦王圍獵大野澤了?”
“啊!果有秦軍屯駐大野之事麼?”
“連綿軍帳黑幡,聲勢浩大,齊王未得軍報了?”
“秦軍意欲何為?!”建猛然站了起來。
“大軍壓境,卻能何為了?”春申君啼笑皆非。
“齊秦素無仇隙,秦軍為何攻我?”
“齊王以為,虎狼啖人要說得個理由了?”
“秦若滅齊,會留我田氏宗廟麼?”
“斷然不會!”春申君驟然明白了建的心思,當下正色道,“秦滅人國,先滅宗廟。當年白起燒我楚國彝陵,羋氏祖先陵寢悉數被毀!此次呂不韋滅周,周室王族全數遷離洛陽,宗廟何在了!秦軍如入臨淄,必毀田氏宗廟,以絕齊人復國之心!其時,君王后陵寢必當先毀,王后慘遭焚屍揚骨亦未可知,齊王將永無祭母之廟堂了!”
建面色慘白驚愕默然,良久,肅然一躬:“請君教我。”
“齊王救國,惟合縱抗秦一道,別無他途了。”
“合縱已成舊事,本王從何著手?”
“齊王毋憂了!”春申君拍案起身,“齊王只派出一將之軍、一個特使足矣!一將之軍依指定日期開赴聯軍營地,一個特使隨黃歇前往聯軍總帳協調諸軍。如此,戰場不在齊國,臨淄亦不受兵災!若非如此,齊國只有坐等秦軍毀滅宗廟了!”
“啊——”建恍然長嘆一聲,“軍國大事原來如此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