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保護他人為譽的任俠)、清濁”之士,秦法皆做了嚴厲限制:“不可以富貴(不能獲富貴地位),不可以評判(不能評論國事),不可獨立私議以陳其上(不能私下議論,也不能將私議結論呈報官府)!”如此法度之下,一切文華之舉都被視為浮華惑民,自然要嚴厲禁止。孝公商君之後百餘年,山東士人雖不斷流入秦國,山東商旅更是大舉入秦,然秦國都有法度限制:士子入秦只能以官府吏員為正途,不能興辦私學培育言論;商旅入秦,只能在專為外商興建的咸陽尚商坊經營,不能進入老秦人的國人區,更不能與老秦人混居。也就是說,商鞅法治非但禁止老秦本土的一切風華之舉,而且也著意防範六國浮華風習對秦人的浸淫!惟其如此,直到秦昭王之世,秦國已經拓展為五個方千里的大國,然諸般文明風華依然頗見蕭疏,天下文明盛事一件也沒有在秦國發生。
相反,山東六國卻是文明大興風華昌盛,一片蓬勃生機。
首先是國人言論自由。其時之山東六國,誹謗之風大開,議政蔚為時尚。誹謗者,議論是非指責過失也。從遠處說,堯舜為部落邦國首領之時,華夏各部族便有“謗木”與“諫鼓”制度。謗木者,凡是道口皆立高大木牌,供路人或寫或畫,對國事做諸般抨擊建言;諫鼓者,殿堂官府門口皆立大鼓,舉凡官員國人有話要對天子官員說,便可擊鼓求見,天子官員聞鼓得出,不得拒絕。這便是“路有誹謗木,朝有敢諫鼓”的古老傳統。夏商周三代,此等傳統雖日漸式微,但仍保留著濃厚的遺風,除了奴隸階層,國人言論從來沒有受到過大的禁錮。春秋戰國之世,奴隸隨著變法潮流而解放,士人隨著變法潮流而興起,民智漸開,國人言論之風再度大起。於是乎禮崩樂壞瓦釜雷鳴天下洶洶,中原大國的庶民議政之風成為左右各國政局的強大勢力,遂有“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廟堂訓誡。此等世情直接催生了士人階層的論戰風尚,民眾心聲透過士人階層的過濾與再度創造,逐漸演變為各種各樣的治國主張、治學之道、治事之學,此所謂諸子百家也。於是乎天下言論更見深徹,誹謗論戰蔚然成風,其勢之盛一時成空前絕後之奇觀!
其次是私學大興。諸子百家出,議政議國立學立言,煌煌大著洶洶言論不絕於世,淙淙聚成了汪洋恣肆的華夏文明,紛紛造就了光芒璀璨的一天群星!治學但成一說,士子便成一家。其時除法儒墨道四大顯學之外,兵家、名家、易家、陰陽家、計然家、農家、醫家、水家、方術家、堪輿家、營國家(建城術)、工家、樂家等等等等數不勝數!舉凡立言成家者,皆有門生追隨,師生便自謀生計周遊天下,弘揚自家學說,流播天下學問,為民生奔走呼號,為邦國針砭時弊,為自家尋覓出路,移風易俗大開民智,責己責人多方救世,堪稱華夏文明史上最燦爛的一頁!
三是大規模官學橫空出世。戰國之世,七大戰國皆有官學。秦國官學之規模,自然遠遠不若山東六國。而山東六國之官學,則以匯聚天下名士的齊國稷下學宮為代表。自齊威王后期興辦稷下學宮,至齊湣王學宮衰落,歷經威王、宣王、襄王、湣王四代近百年,稷下學宮始終是天下學問之驅動中心,是無可替代的文明淵藪。其間根本,便是齊國始終沒有將稷下學宮作為官吏來源,而是真正的養士興學培植士風,大興論辯學風,使學宮士子在衣食無憂的閒適之中相互砥礪,積細流以成河海,由是成就了後世所有王朝無法企及的文明奇蹟!
四是文華名臣大興養士之風,生成中國歷史上獨有的“門客”高峰。門客者,私門之士也。春秋之世,士人始成,都是從天下各階層遊離過濾出來的能才精英,尤以平民士人為主流,此所謂布衣之士也。布衣之士多出寒門,以其能才尋覓出路,難免魚龍混雜甚或多有各國逃犯與雞鳴狗盜之徒,其第一要務自然便是生計衣食。於是,投靠豪門或求伸展或避追捕,便成了布衣之士的重要出路之一。而貴胄權臣為培植私家勢力,也很是需要此等身有能才而又忠實效命於私門計程車人。於是,以召賢為名的養士之風便不期然興起,門客現象隨即風靡天下,在戰國之世達成高峰。除了秦國權臣,山東六國的權臣貴胄幾乎是人人皆有門客。多少權貴門客盈縮,多少門客朝夕成名,此間故事實在不勝記數也!而門客數以千計者,則當數戰國四大公子——信陵君魏無忌、孟嘗君田文、平原君趙勝、春申君黃歇。此四人先後在本國成為一時權臣,又同時襄助蘇秦發動第一次合縱抗秦,之後更成為合縱主導人物,名滿天下權傾一國,所養門客縮則三兩千,盈則五七千,幾成一旅之眾,私家勢力之盛令人咋舌!
有此四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