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得聽到底!你走,你走!門口還有民兵呢。”
“啊喲喲,好凶!當了個婦女主任,就這麼瞧不起人,咱又不是漢奸,咱怕你!”
許多人正覺得站得很困,聽到這邊婦女吵,就都回過頭來,踮著腳去看,一個小民兵也嚷:“誰吵,就把誰綁起來。”說話的聲音更多,嚷成了一片,文采同志講不下去了,他只好停下來,看著這群無秩序的聽眾,湧上一陣煩躁。
“不要吵啊!安靜一點!”站在文采身後的一個幹部,死勁的叫。
許多人都跑出去拉勸了,做好做歹,才把那兩個要出去的女人放走,還聽見顧長生的娘在院外大聲說:“捆人!拿捆人來嚇唬人,捆吧,看誰敢?……”
幹部們又趕來維持著會場,張裕民也站出來說:“咱們還是開會吧。咱們今天聽文同志講,大家要用心聽,有啥不懂,咱們明天再問他。咱們自個兒總要把這些問題鬧清,咱們是農會麼,這是咱們自己的事,是不是?咱們還是耐心的聽著點。”
老百姓才又一個一個的站回了原位,有些留在後邊,臺階上已經坐滿了人,他們就靠著柱子。
會議又繼續了下去。民兵從長張正國,他本來就是個坐不住的人,聽不進去,便到街上去查哨,兜了一轉。回到院子裡,看見文采還在講,於是他又上了房;房頂上一片月光,微風吹來,穿單衣也覺得有些涼。他極目四望,圍繞著村子三面的,都是黑叢叢的樹林,月光在這叢叢的林子上邊,飄浮著一層灰白,結連到遠遠的瀝青色的天,桑乾河就隱立在那林子後邊。林子裡有幾處冒上來一層薄煙,這煙不直衝上去,卻流蕩在附近的一片林子上。月光透過去,更顯得朦朧輕柔。那是看園子人,為了薰逐蚊蟲而燒的蒿草艾葉。天上的星稀疏而明亮,天河也只是淡淡的一抹白色。北斗星已經橫下去,左邊不知哪家的毛驢又喀喀喀的叫起來了。張正國再看看三個哨兵,他們都坐在屋脊上,託著杆槍或者橫抱著,其中有一個悄悄的走近來,低低的叫:“隊長!隊長!”他靠近了些,又說:“莊稼戶都瞌睡得不行了,誰也聽不懂,主任們講的太長,太文,……太文化了。
隊長!你記下他講的是些啥麼?“
張正國卻答道:“人家是為咱辦事嘛,咱們就得操心。咱們要警衛的好。”
院子裡黑沉沉的,燈油快乾了,程仁挑了幾次燈捻,胡立功又去文采耳旁說了幾句,文采才結束了他的演辭。就這一下,許多人都清醒了過來,他們不等程仁宣佈散會,就稀稀拉拉的往外走。程仁不得不大聲通知:“明天晚上早些來!”
從識字班的教室裡,走出了幾個揉著眼睛的幹部。李昌糊糊塗塗,莽莽撞撞的問:“散會了?散會了?”
張裕民伴著文采同志幾人回去,一路上誰也不吭氣。有幾個農會會員走在他們前邊,那群人也無精打采。他們大聲的打呵欠,裡面更有一個人說起怪話來了:“身還沒翻過來,先把屁股坐疼了。”
另外一個回頭看了張裕民他們一眼,就趕上去撞那個人。那個人沒有說下去,只啊啊啊的笑了幾聲,他們加快了腳步走遠了。
楊亮問:“是誰?”
張裕民答:“還不是那兩個胡搗鬼,嗯,復員軍人呢。一個是張步高的兄弟,一個就是你們房東的兒子。”
他們到了家,韓老漢還沒睡,忙著過來殷勤的問訊。胡立功嚴肅的說道:“咱們今晚大家好好談談吧,工作究竟該怎樣搞呀!”
文采同志從會場出來,一路上只感到辛苦和興奮,覺得這個會開的還算不壞。他聽到胡立功這種很不滿的聲調,不免一怔,也覺得不舒服,只想頂他幾句。可是轉念一想,是非自有公論,何必顯得自己那麼小氣呢?他便仍保持了他的高興,問張裕民道:“老張!你對今晚的會有什麼意見呢?你覺得不需要向農民解釋,先作一個思想動員麼?”
張裕民還沒想好怎麼答覆,胡立功卻搶著說了:“好一個思想動員,一個會開了五六個鐘頭,就聽一個人講,誰要不瞌睡那才怪。文同志!原涼我心直口快,你就沒有看見許多人都睡著了麼?加上你的話,唉,實在太不群眾化了。”
文采並不會為這幾句話而失去了自信,他只感到胡立功的幼稚,他到桌子上拿起來一本《北方文化》,冷靜的說道:“農民麼,農民本來就落後,他們除了一點眼前的利益以外,就不會感到什麼興趣。這得慢慢的來,先搞通思想;想一下子就轟轟烈烈,那是不能的,那只是小資產階級的思想。我對今晚的會倒很滿意,雖然,我承認我的話老百姓味道少一些。”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