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國民政府行政長官的官邸一起接管了下來。直到“文革”十年被掃地出門,他一直居住在這幢小樓裡。“文革”後他重新復出,第一件事就是要搬回民國小洋樓,一直居住至今。這是一種政治姿態,這小樓就是政治晴雨表,是身份、地位、權力的象徵,因而是不容他人窺伺竊取的。因此,小樓本身在居住上的意義已為政治符號所替代。有如皇帝的龍廷是不容世人僭越入住的,即使有亂臣賊子一時篡位,而復辟了的王朝必然仍要在這龍廷升座以示光復,就像波旁王朝趕走了科西嘉匪徒、拿破崙回到了凡爾賽宮一樣,稽昌明趕走了造反派的頭頭,重返了民國小樓。他幾十年如一日地住在這幢屋頂高大,開間寬闊的小洋樓裡。踏著光可鑑人的進口柚木地板,他感覺到地板的堅硬結實,感受到權力的穩固和可靠。再加上那個栽種著葡萄和月季的庭院,風和日麗之時,真正是風情萬種呢。他居住在這幢西式別墅中已經完全習慣了、適應了。就如同歐洲的貴族適應住在古老的城堡中,苗寨的土司習慣住在竹樓一樣。那些爬滿牆壁的綠色藤蔓象徵著一段官場奮鬥的歷史,一段人生如歌的往事,總是曲折艱難地攀附而上,充滿了生機和活力。而現在終於攀附到了牆的頂部,不可能再向其他領域延伸了,也只能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享用著天空的寧靜和陽光的溫暖,隨著堅硬的牆壁接受歲月的饋贈。因為,這樓已然是過去輝煌歲月遺留下的迴光返照而已,生活在這裡的人已然是過去的人,發生在這裡的事已然成了歷史。歷史可以回顧卻不能再造。儘管這些小洋樓從法理上講是民國高官們的私宅,因而在這一輪房改中是不能出售的,但離休的領導幹部們還是習慣住在這獨門獨院的小洋樓內。
大躍進年代的筒子樓住的一般來講就是為省委、省政府大院服務的勤雜工。如伙伕、傳達員、油漆工、理髮師、鍋爐工、花匠、木匠等等,或者乾脆就是機關大院的臨時工。這是機關大院得以運轉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們的存在使得機關秩序井然,使得人民勤務員有一個舒適的環境,更好地為人民的根本利益運籌帷幄深思熟慮。
“文革”時期建的單元房,則是科以下基層幹部的棲身之地,他們大都來自高等學府,年輕力壯,充滿活力。二室一廳的小套房雖難免簡陋,但小夫妻二人也夠住了。因為年齡的優勢,使他們有機會晉身公寓套房或者瀕臨湖畔的新式別墅房。因此,他們心安理得,只是靜靜地等待時機,悄悄地運作策劃,將勃勃雄心掩蓋在小心翼翼的笑臉之中,在謙恭的微笑中等待賞識,在巧妙的周旋中獲得提拔。因而這裡是處長、局長,甚至省長、書記的搖籃,是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熔爐,出得爐來都是好鋼鐵,出不得爐來便是廢鐵了。比如莊洪生的秘書何敬賢就暫時棲身在這裡,他是一條等待跳躍龍門的金色鯉魚。
幹部大院大片的樓群,顯示出新穎的時代色彩。這些改革開放年代矗起的現代化高樓,隱沒在蔥蔥郁郁的水杉、松樹、梧桐樹林陰之中。環境幽靜,道路齊整。那些拔地而起的新型住宅樓佔大院的半壁江山。這些樓式樣美觀,設計合理。樓外整齊一致,樓內千差萬別。比如科長、處長與局長的套型就不一樣,副處與正處、正廳與副廳套型又不同。甚至關鍵廳局與冷僻廳局,雖然在形式上都是一級廳局,但居住條件上的差別卻非常大。要了解當代官場的真實面目,只要設法鑽進這些不同的套型之中,對這裡的主人進行全方位的觀察,定令你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可惜一般的人們只能在報紙、電視或者會場、辦公室觀察我們的官員。只有一二親朋好友、親信走卒才能涉足其中觀察奧妙。或者檢察院、反貪局的同志出於工作需要依法搜查,才能看到某些豪華套房裡的秘密,不過這時候主人已經離牢房不遠了。我們的秦東方副局長就住在這樣的樓群中,不過他住的不是副局級的套房,而是副處級的套房。
幹部新村後院瀕臨太陽湖畔,是景色最優美的地方。接領導上班的小轎車從省委大院的後門輕輕滑過崗哨就停在一溜別墅的面前,有時不用坐車,領導們沿著垂柳夾道的水泥路,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像遊山逛水那樣慢慢散步,從一個湖光山色的山水境界來到一個鳥囀鶯鳴林木森森的綠陰世界。這只是場景的轉換。當然那裡的人們對於天天所見的大自然旖旎風光已是熟視無睹了,就有如久居鮑魚之肆不覺其臭的效果是一樣的,那麼久居仙林美苑也就不覺其美了。他們對於大院內官場的風雲詭譎似乎更加關切。
沿湖濱大道的別墅式新型住宅是一幢幢獨門獨院,鐵製的鏤空雕花欄杆圍繞著一幢幢二層小樓,樓群的出口處有衛士和傳達室,保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