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發繼續回憶,他說老先生收拾幡布要走,臨走又叮囑了我一下:“別想著回去了,好生在這裡待著吧,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說實話在家的確沒什麼出路,兄弟多,還免不了分家爭搶,我當時想著不妨在東平湖待兩年,如果走運就把爹孃接過來,如果不行我再回家也來得及。我還想再問問老先生接下來有什麼需要注意的,發現他已經消失在大霧裡了。
就這樣兩年之後又兩年,一晃兒我在東平待了40多年了,老先生說得也都沒錯,他說我命裡多子多福,這哪是當時一個光棍兒能想到的,沒想到我在37歲的時候有了兒子,我們那個年代結婚生孩子早,20歲剛出頭就當爹的多的是,我算晚育的,一年後又生了閨女,有了孩子後更對老先生的話深信不疑,我也不想再回去了,爹孃在老家生活多年未必能適應新的地方,我索性就在這裡安家樂業,也算走了運。
潘曉晨越聽越無法解釋這件事,為什麼來發爺爺走不出東平湖?怎麼半道會遇到一個算命先生?太蹊蹺了,對了,還有最關鍵的是那個願意做來發媳婦的女人在哪裡?現在也沒有看到來發爺爺的老伴兒。這時嶽東林開口說:
“李老先生,能否說一下您的生辰八字,晚輩不才,多少懂點命理學。”
潘曉晨聽嶽東林要看李來發的生辰八字,心想這個人還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李來發說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嶽東林推算了一下:“那位算命老先生說得沒錯,水域比較旺您,您是金命,金生水,這個地方會一直供養您,也就是算命先生說的走運,子嗣運和財運也都是被算中的。”但是婚姻這條線,嶽東林怎麼都看不出來,模模糊糊,彷彿是跨過了一個什麼障礙,才順起來的,一順百順,所以李來發後半生尤其晚年還算得意,畢竟已經擁有的比想要的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現在想來都覺得不知道被誰推著往前走了一步,在東平成了家,我沒什麼手藝就去魚市幫忙,賺點散錢,別的我不會,但有把子力氣,幹了幾年就摸清裡面的門道了,慢慢有了自己的攤位,生意就有了起色,改革開放鼓勵經濟發展,東平湖的旅遊業後來也跟著火起來了,我就尋思著開飯店,就租了一個小的門臉房,我那時候不會做生意,就承包村裡紅白喜事的宴席,其實就是簡單的大鍋菜,每個桌的菜式固定那幾樣,沒有太大的難度,沒想到一做就真成了,所以到現在還是沿襲那時候的做法,我老了,就把這一大攤子都交給孩子了,我這一輩子挺知足的,只是……”李來發沉吟似的說:“只是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許這就是老天爺的安排吧。”
嶽東林和潘曉晨互相看了一眼,潘曉晨問:“是關於您的愛人嗎?”
李來發眼神迷離,陷入回憶中,好像那些事在眼前過電影一樣又回來了。
“李爺爺,1978年的那一天晚上,您在東平湖究竟看見了什麼?”李來發嘆了口氣,緩緩地說:“看見了一個戲班子,唱得那叫一個熱鬧,我們還說如果他們來賣藝,那就沒我們什麼事了。登春還被請上臺彈揚琴,我聽著比他平時彈得還要好,他下來說琴絃都斷了,傳緒給戲班的小孩子畫眼睛……哦,對了,中間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什麼事?”
“傳緒拿筆畫的時候,第一下沒有畫出來,因為筆芯太短了,畫眼睛的筆是木質的,需要削一削,我隨身帶了一把手掌大小的刀,於是幫著削筆,但是刀太大,筆太細,又是晚上看不太清,馬上削完的時候,我一不小心把手指削破了,鮮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我趕緊捂住刀口,刀口不算大,但就是止不住地滴血。傳緒畫完,我還瞥了一眼,看著畫得也挺好,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但是傳緒說孩子原來是沒有眼睛的。我膽子小,這一句話把我嚇得腿都軟了,根本顧不上手上的刀口,佔文和登春架著我往回走,我腿軟還栽了一個跟頭。”
“然後呢?”
“起來我就聽到有個女人在叫我的名字,聽得特別真切,她說給我當媳婦,我當時就覺得要找這個女人,我回頭看見她,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樣子,她模樣長得很好看,兩個花辮子,穿著對襟的大紅褂子,笑著叫我的名字,一聲一聲地就把我叫過去了。登春和佔文都攔著我,但攔也攔不住,我跑過去問她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怎麼知道我叫來發。她光笑不說話,單是這笑就把我迷住了……”
“他們回到人群裡去找您,叫您的名字,您也沒聽見嗎?”
“沒有,當時就覺得好像這個世界就只剩下我們倆了,她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