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聲音透著疲憊。
秦月姝忽然想起來。
父親為官清廉,沒攢下多大的家業,在她嫁給周玉白時,府內一半的錢財田產都給她做了嫁妝。
眼下父親基本賦閒在家,只有朝廷給的那點俸祿,根本不夠偌大的府宅每日開銷,早年積攢的銀子便慢慢花了去。
本來靠著早前的積攢加上那些俸祿也可以度日,偏偏大哥身陷囹圄,父親肯定需要銀子打點,便只有典當老物件這一條路,也便是典當家產,也沒捨得到她面前來拿一分一毫。
而她,帶著家裡一半的嫁妝嫁給周玉白,將父親攢下的一半家業,拱手送給了那一家畜牲……
“夫人是當還是不當,也要給個準話,我這生意還忙著,沒時間陪夫人嘮嗑。”
老夥計跟秦月姝說了好幾句話都沒見回答,逐漸不悅起來。
秦月姝忙回神,極小聲的跟老夥計商量:“阿伯,能否再加一些,三百二十兩行不行?”
眼下這樣的處境,能多一點是一點。
熟料這老夥計是個大嗓門。
“夫人的東西都是些水貨,那幾身衣裳也是前年的款式,便是收回去我多半也是虧本的,反正出三百兩銀子,夫人若是不同意,便帶著東西走吧。”
這一嚷嚷秦月姝便感覺父親朝自己看了過來,並且越看越執著,身子往前傾,想要看清她的臉。
秦月姝的半邊身子都麻了。
父親若是發現他的女兒敗光了所有的嫁妝也來典當,該是何等的痛心。
便在這時,一個夥計來到秦月姝的身邊。
“夫人,我們掌櫃的請您進去。”
這會兒秦月姝根本沒心思去想掌櫃的為何找自己,當即站起來跟著夥計進去,迅速關上雅間的門,阻隔了父親審視的目光。
轉過身,楚墨坐在椅子上抬眼看著她,手裡端著一杯茶,用下巴點了一下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
秦月姝行了禮,緩步坐了過去,小聲開口:“原來大王也在這兒,大王應該不需要典當物品吧?”
“這當鋪是孤的。”
原來他是背後的老闆。
秦月姝看著楚墨淡淡的神色,想也知道,這麼一間氣派的當鋪,肯定只是他手底下產業中最小的。
而自己正在為了一個鋪子的開張典當身上所有的首飾,連上得檯面的幾件衣裳都當了。
“你揹著你爹典當首飾,要去做什麼?”
楚墨肯定是看見了父親,也看見了她窘迫的身影,起了好奇心才叫她進來,他的眼睛太尖了。
自己的鋪子真的開張的話,大家也都會知道,這會兒只是不想被家裡人知道她缺錢而已,楚墨這裡倒是沒什麼需要隱瞞的。
“妾身想開個鋪子,需要銀子。”
“孤聽聞你當年十里紅妝,嫁妝應該不少,都被你那窩囊夫君敗了?”
周玉白是挺窩囊的。
但是這種事情說出去只會叫人笑話。
秦月姝沒言語,不想回答。
在楚墨這裡,這模樣便是預設,他看著秦月姝低眉垂眼的模樣,眼底神色卻飄遠了幾分,須臾他放下茶杯開口:“你父親走了。”
秦月姝知道這言外之意,她也可以出去了。
但——
“對了,妾身已經說服了上官小姐,大王幾時能有時間跟上官小姐見面,妾身好提前安排起來。”
這見面的事兒不定下來她的心就放不下去。
早點解決大哥的事情,母親的心頭病就能少一樁,她也能少一樁事放在心上。
楚墨看秦月姝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神色沒什麼變化,但是一開口,秦月姝就察覺到了一股子冷意。
“世子夫人在安排孤的行程嗎?”
秦月姝臉色一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越界了,她在楚墨這裡,沒資格詢問這些。
“妾身知錯。”她立刻低頭。
楚墨沒再理她。
秦月姝道了聲告辭,出了雅間。
來到櫃檯前,跟老夥計就二十兩銀子討價還價,雅間裡還有楚墨在,其實秦月姝的內心是十分窘迫的,但是二十兩銀子,不能因為窘迫就這麼不要了。
最終老夥計經不住她的纏磨,答應多給十五兩。
帶著三百一十五兩的銀票,秦月姝心滿意足的離開當鋪。
初六視線從窗子看著秦月姝離開的身影,對自家主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