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黑牛將早飯盛出來,李慎隨意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木生哥,飯不好吃嗎?林嫂嫂燒的早飯很好吃啊?”周黑牛拔著飯,含著飯含糊說。
早飯是鹹肉粥加高粱面煎餅。
煎餅煎得兩面酥脆,粥也熬得不稠不稀,恰到好處。
“我吃好了,剩下的你全吃了吧。”李慎朝他點了下頭。
周黑牛高興地應道,“好呢,木生哥,我不會浪費掉的。”
他將裝了煎餅的盤子,挪到自己的面前,歡快地吃起來。
李慎拄著柺杖,來到院外。
大清早,村路上不時有村民走過。
或是挑著擔子,或是趕著牛兒,或是槓著鋤頭和鐵鍬。
有人看到他,都笑著打招呼。
“木郎君早。”
李慎頷首回應。
宅子外圍,被林惜柔種上了菜苗。
閒來無事的李慎,走到菜地中,打量起菜苗來。
林惜柔五歲進宮做宮女,後來被選入太醫院,雖然身份一直不高,卻比外面小戶人家的女孩兒生活得要好。
粗活是從沒有做過的。
可她居然會做飯種菜,真叫人意外。
這時,鄰居周婆的兒子週四安,帶著他的兒子女兒,走來尋跑出來的幾隻小雞仔。
小雞仔越追越跑,竄進了林惜柔種的菜苗中。
這般衝進去尋雞,是必會踩壞林惜柔家的菜苗。
週四安攔著想上前尋雞的兒女,“你們先別進去。”他朝李慎點了點頭,不好意思說,“木郎君,你別擔心,我這就抓它們出來。”
李慎微微一笑,“不妨事。”
週四安喊著女兒,叫她回家端些餵雞的穀粒來。
小女娃周香兒飛快跑回家,端來一箇舊瓦盆。
週四安接在手裡,撿了塊小石子,敲著破瓦盆,在菜地邊酒著碎包穀粒。“喔喔喔喔喔喔——”
三隻雞聽到叫喚聲,陸續從菜地裡跑出來吃穀粒。
週四安飛快出手,將雞仔抓住了,交到兒女的手裡。
“拿回去給奶奶關起來,再別揭開籮筐蓋子啊,當心又跑掉了。被野貓咬死了,吃不到他們下的雞蛋了。”
兩個孩子歡快地應了聲,跑回家去了。
李慎看到兩小娃,想到倉皇而逃,不肯跟他多說話的林惜柔,他心中又悵然起來。
為了掩飾落寞心情,李慎隨口說道,“孩子年紀不小了,為何每日在家閒玩,不去學堂呢?”
村裡人家,只要生活條件過得去,不愁吃喝的,都會送男娃去學堂。
不求考秀才,只願能認得些許字,將來做個買賣看得懂帳本。
鄰居周家的家境,算得上中等偏上的人家。
但家中的男娃,卻半年沒有上學了。
週四安嘆了聲,“我們也想送他去學堂,可是最近的學堂關門了,另一個學堂在集市上,十五里路呢,太遠了。”
李慎點頭,“確實有些遠。”
週四安哼了聲,“要不是秦家村那個里正,夫子的學堂也不會關。”
李慎對秦家村裡正的印象不好,聽週四安抱怨,他馬上問,“那人怎麼如何了?”
“那人可不是什麼好人!把人欺負慘了,再找上門騙人借他的高利貸!還不起就叫人賣地買房賣兒女!
“前年宋夫子兒子生病了,花光了家裡的積蓄,秦家村裡正哄騙宋夫子,說敬他是夫子,利息收少些。
“宋夫子便借了五十兩,這還錢的時間到了,秦家村裡正來收債,利滾利的,竟翻了四倍了。居然要還二百多銀子!
“宋夫子哪裡還得起?秦家村裡正就叫宋夫子賣地,宋夫子家有二十畝地,他拿出十畝來賣,二十兩一畝,也正好還得上。但賣地時,秦家村裡正說地契上的十畝地,實際只有八畝。
“秦家村裡正說宋夫子騙他,宋夫子說那地是五年前秦家村裡正自己丈量出來的,有錯也是秦家村裡正自己量錯了,和宋夫子沒有關係。
“於是,就這麼吵起來了,宋夫子年紀大了,身子一向不好。哪裡吵得過小他二十歲的秦家村裡正?被氣病了。
“昨天,聽說秦家村裡正又上門逼債了,和宋夫子一家打了起來,兩家都說要去告對方,也不知告了沒有。”
週四安說完,搖搖頭,“木郎君,你說宋夫子家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哪裡還有心情教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