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曉元夫人私下是如何恣肆,秋還是有些無奈。
她是秋天出生的,所以叫秋。
到了年紀,採選官到民間採選侍者,為了賞錢減稅,她便就去了,竟就中了選。
她別了親人,來到楚宮,學了規矩,便就被分來伺候夫人,如今也有三載了。
將收拾好的衣裳放入藤箱,秋如同往常一樣,跪地躬身,為夫人穿好羅襪,收好衣襟,繫上腰封,“秋不在夫人身邊,夫人記得要照顧自己,往後可不能如此隨意行事。”
夫人啊,言行舉止,比好些遊俠都要豪邁,若非她時常勸誡,夫人怕就敢坦蕩示人,可如今……
“秋不和我一起嗎?”蘇七七配合抬手,翻了個身。
秋嘆氣,撫平衣間褶皺,“秋是宮人,不能隨意出宮。”
“而且……”
秋面露不忍,踟躕難言,心中難免有愧。
她雖也敬重夫人,可還是更惜命。
“哦,對。”蘇七七恍然。她是去送棺材的,大家都哭哭啼啼,好像不樂意接受這差事,正好,她能趁機到處走走,尋找新的口糧。
不知道殉葬的具體含義,蘇七七對眾人憐憫的神色無感,反倒是樂呵呵地規劃起往後的路線,糾結著該往哪裡走了。
想起野外的艱辛,蘇七七也覺得秋待在這裡比較好,人類太脆弱了,狩獵的事情就交給她吧,她會帶禮物回來的。
一絲不苟地整理好夫人的衣裳,秋抬頭,還想叮囑幾句,“夫人……”
“秋。”
不知想到了什麼,發呆的美人眨了眨眼睛,高貴疏離的面容,似注入了靈魂,她雙眼微彎,帶著純粹的歡樂。
“秋就待在宮裡等我回來好了,外面太危險了。”
女子話語輕快,像是準備去遊玩,而不是去陪葬。
秋心裡一痛,眼眶酸澀。
神明啊,為何要讓如此美好的夫人經歷這樣殘忍的事情。
她低頭,飛快抹去眼角的淚水。
聽聞殉葬只需一人,皎八子願往,夫人卻是龜卜出來的,她忍不住想,如果皎八子早些自薦,夫人或許就不用去了。
但卜卦,是大行的意志。
踏上黃泉的大行,終究捨不得留在世間的夫人,便告知世人,要夫人殉葬相伴。
在敬畏神靈,敬畏王權的世界,卑微弱小的秋沒有抗爭的想法,她只是覺得,夫人太可憐了。
“夫人。”秋輕輕攏起夫人如瀑般的長髮。
“嗯?”蘇七七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
秋為夫人挽好了髮髻,是大行喜歡的樣式,心裡的悲傷,驅使她問出了逾矩的話,“夫人,愛慕著大行嗎?”
“嗯?”蘇七七艱難地轉換了一下。
大行=口糧?
愛慕?
“喜歡啊。”好吃的。
秋露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是,這樣秋也能放心了。”
次日,在秋的服侍下,蘇七七渾身素縞,輕裝簡從,隨運送大行靈樞的大軍,向著王室陵墓浩浩蕩蕩而去。
路上波瀾不驚,蘇七七貴為四夫人之首,自然不與同行的八子擠在一起。
放下帷幔,蘇七七抱著秋準備的糕點啃啃啃,走去哪還不是最重要的,她突然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不認得路。
皎獨自坐在車廂內,馬車行走在官道上,車輿顛簸,她抓著胸襟,眉頭微蹙。
但一想到心愛之人,她內心一陣歡悅,胸悶氣滯的身體,也輕快了幾分。
她沒被大行碰過,卻失了身子,有了身孕,無論嗣君是否把她收入後宮,都是一個隱患。
她在大行的眼皮底下偷人,本就犯了大錯,若東窗事發,不說她性命不保,更可能連累茅。
唯有遠離王宮,她才有可能跟情郎遠走天涯。想到茅那溫柔深情的模樣,皎的心就軟成了一汪春水。
她乃氓隸之女,身份卑賤,正值大行充盈後宮,託同鄉相助,方才得了些錢財,賄賂了採選官,有了入宮的機會。
本以為半生寂寥,卻有幸遇上了此生摯愛。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皎抓著收拾好的小包袱,念著茅曾經在她耳邊念過的詩經。
她自是解脫了,可想到同行之人,皎有些憐憫。
元夫人神女之姿,如今卻要活祭,多麼可憐啊。
她不由憶起大行那滿臉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