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漁心口一滯。
她該說,起碼蕭庭誾沒有送她去大理寺受刑嗎?
可她又不是蕭庭誾的妃嬪,尚未嫁人,蕭庭誾就將她送到冷宮審問,不管真相如何,她又在宮內如何立足?
沈微漁手腳冰冷,想起家中書信,還有太后的態度。她唇角乾澀,四肢百骸湧入寒意。
“陛下。”她還有話想要說。
但華清池內深處,幾名宮女與太監忽然魚貫而入。他們提宮燈,垂頭緘默,來到沈微漁的身邊。
“沈姑娘,請——”領頭的是位中年太監,垂著頭,來到浴池邊。
沈微漁認出他是蕭庭誾身邊的總管孫太監,待人溫和,也不知他們一早就在暗處,旁觀多久,還是剛來……這些沈微漁都不得而知。
她瞥了一眼蕭庭誾,見明黃金絲衣袍,在風中掠過一抹影子,他已經離去。
沈微漁眉眼低垂,收斂了思緒,從浴池起身,恰巧一名宮女上前,為她替換了溼漉的羅裙。
華清池,青煙嫋嫋,四方虎首,威猛雄壯地張大獠牙。
她之後便跟上孫公公的步伐離開了華清池。
晚風秋葉,宮廷內四面掌燈,孫公公在前頭帶路,提燈的宮女跟隨,身後則是垂頭的太監。
沈微漁走動間,風寒灌入四肢,不由瑟縮雙手抱胸,抬頭望向深不見底的宮闈,前路渺然,不知盡頭在何處。
她又想到蕭庭誾因太后緣故,對她厭惡,連同今夜之事,打發她去冷宮,甚至明日還要審問番,心情沉重。
今夜之事,來勢洶洶,她現在其實有幾分懷疑,太后會如此心急做出下藥之事嗎?況且蕭庭誾真的被下藥了嗎?
她想起蕭庭誾流血的一幕,心裡生出古怪,若是真被下藥,為何他看起來那麼危險……倘若他沒有被下藥,又為何會唇邊有血。
沈微漁打了寒戰,餘光瞥見掌心的皮肉裂開,鮮血早已乾涸,可留下的傷痛像花刺狠狠扎進皮肉,時不時刺痛一下。
“沈姑娘,雨越下越大。”
孫公公的話,打斷沈微的思緒。
她抬頭髮覺她們已經來到了冷宮。紅牆宮闈,荒涼偏僻,漆黑不見天日,唯有隨行的宮女手裡的宮燈,沖淡了僻靜的幽暗。
冷宮又名北宮。
因是冷宮地處偏僻,又是深更半夜,伺候的宮女早早歇下。孫公公安排隨行的宮女收拾一間寢宮,供她入住。
而後又吩咐身後的太監叮囑了幾句,便向沈微漁告退。
孫公公和一干太監宮女離去後,沈微漁舉著梅花樣式的燭臺,打量寢宮裡陳設。一張床榻,一隻櫻木根雕圈椅,黃花木梨櫃子屹立在一隅,窗牖破敗,寒風透進來,燭火搖曳。
沈微漁用手圍在蠟燭邊,擋住寒風,巡視一番,遂來到黑漆鈿鏍床坐下,望著被褥都是她們從櫃子翻騰出來,也不知放了多久,輕輕一聞,酸臭味撲鼻而來。
她用衣袖掩著鼻子,將燭臺放在一旁的黑漆床櫃,屈膝坐在床邊,耳畔一直傳來寒風獵獵,雙臂攏得更緊,頭也埋入懷中,彷彿能避開風寒。
隔日,斜斜一道碎金落入面頰,好似有人在撫摸自己。沈微漁睜開雙眼,望著陌生的四周,才想起昨夜的點點滴滴。
她想起身,可雙腿的僵住,微微一動,酸澀湧入心間。過了少許,沈微漁等到痠疼過去,撐著床邊,卻驚覺掌心傷勢又裂開,鮮血再次湧入,疼痛令她愣了一下,而後不敢用手扶床。
待她從床榻下來,掌心的傷勢眼看止不住,便撕下衣袖纏在掌心,一圈又一圈。
寢宮外,恰好傳來幾名女子的嘰嘰喳喳聲。
“聽說昨夜孫公公送了一個女人來入住北宮。”
“陛下不是一直都未曾納妃,怎麼會送人來我們北宮,難不成……”
“噓!我今早上去打聽,才知道被送來的姑娘是太后的侄女,聽說她昨夜膽敢給陛下下藥,被陛下發現,震怒之下才打入冷宮。”
“天底下竟有沒臉沒皮的女子,敢給皇上下藥,冒犯天威。”幾名宮女議論紛紛,一時不察,聲音也逐漸放縱,全然不怕被裡屋的沈微漁聽見。
沈微漁靜靜聽著,垂眸凝視纏了一圈的掌心,面上不悲不喜,心底在想,此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嗎?父親她們倘若知道,作何感想呢?
屋外傳來一道呵斥聲,“大膽,誰允許你們議論皇家之事,一個個都在北宮犯懶,既然,來人將她們送到掖庭司。”
“薛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