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伏一見俞川撲上來,心下便覺不妙,此刻又知一向為人狠辣的江陰居然動了惻隱之心,更是驚懼非常,哪裡又肯讓他多呆?忙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相爺,按朝庭規矩,你我本不該在此地見面的。”
一般官員與刑部若無直接的隸屬關係,來這王法大堂還是受辭居多,哪像這位新任的丞相,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也許他不是不通,僅僅是不願通而矣。
蘇伏靜靜地看著江陰,等待著對方的回覆。
江陰心知蘇伏或有難言之隱,沒奈何,只得笑道:“蘇兄放心,對於寧氏父子的下落,本相併不感興趣。”
一聽到“寧氏父子”四個字,蘇伏心下不由得悚然。寧氏一門尚有後人這件事,當今皇帝,昔年的名門望族,傅家與李家,也都知曉此事,甚至還認為此二人奇貨可居。
可他同前周皇室的這層關係,知道的人卻並不多。
江陰見對方已生懼意,也不願多言。畢竟慕容康對蘇伏還是頗為信任的,得罪皇帝身邊的寵臣,是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好處的。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表明自己的來意。
同傅家、李家一樣,他不過只是想找個“奇貨”罷了。慕容康待他如何?不過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誰又稀罕?
朝堂之上,玩得不就是權術嗎?
前些日子雍涼歸順大齊,趙德昭攜王妃雲氏來京,將年僅一歲的“世子”趙言留在這裡當質子。仗著自家兵強馬壯,從京裡借了不少糧食,滿載而歸,回封地繼續當自己的土皇帝去了。
這就是背後有一支勢力的好處。他江陰既非皇親國戚,又非名門世家,像他這種出身,能稀裡糊塗地做到丞相,已經算是上天眷顧了。
江陰長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悲哀。他連擇奇貨而居之的能力也沒有。連蘇伏也這麼覺得!
“蘇大人……”他一轉臉,恰恰對上蘇伏驚愕的眼神。
蘇伏乾笑兩聲,道:“丞相,蘇某自認並非是個良臣,可若是江大人也如此……大齊可就真是該完了!”
呸,你這麼一個亂臣賊子,也敢指責這個,指責那個?
江陰自是不服氣,卻又沒奈何。蘇伏此人,著實是可惡,在大齊朝中藏得甚深,把慕容熙、慕容康兩兄弟騙得團團轉。
“蘇大人青年才俊,本相是及不上了。”
若是不知情的人,定會覺得奇怪。一個年輕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老氣橫秋的話來,豈不怪哉?可蘇伏算是慕容氏集團的“內部人員”,又怎會不知?
可嘆江陰終究是擺脫不了姜和的影子。
蘇伏暗暗只是冷笑,思索片刻道:“丞相正當意氣有為之時,何苦又說這樣的喪氣話?您又非科舉正途出身,豈不是居著高位,又怨著朝庭,可笑至極!”
在亂世,科舉還真是派不上用處,不過是文人們自我安慰的一個幌子。齊既自稱正統,自然是要恢復一下科舉之制的。
蘇伏便是新科的狀元。按理來講,應當更為顯赫才是。
江陰搖了搖頭。慕容康為何任他當丞相呢?難道真是為了什麼“苟富貴,勿相忘”的承諾?笑話!
不過天下大勢,興久必衰。自古以來,又有哪朝哪代的亡國皇室復國成功了呢?慕容氏的江山就算要亡,也不會亡於寧氏之手。
“既如此,本相也不強求。”
江陰無奈。強扭的瓜不甜,對方既不願意,自然是不成的。反正寧氏叛亂是遲早的事,他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盡皆知,慕容氏佔盡天時地利人和。
江陰起身離去。他總覺得這位蘇尚書看他的眼神有什麼不對勁,可又偏偏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所以他當天並沒有回府邸,而是去了城郊三里地,葉太妃落髮為尼的地方。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慕容氏一家居然放過了她。
這可真是有意思……江陰冷冷一笑,單騎而去。
……
靜月庵
一位膚白貌美的絕色女尼正在桌前發呆。寬大的僧衣也掩不住她的容顏。連江陰也不得不一嘆,如此女子,竟被時間所遺忘。
江陰翻身下馬,將韁繩隨手系在庵前的一棵梧桐樹上。
方才舉步欲行,卻看見一個小尼姑走過來。對方上下將他打量了一遍,方才冷笑道:“施主難道沒有聽鳳棲梧的傳聞?此樹乃是星命皇后陸仙兒親手所植。您這般冒昧,不知道的還道您要犯上作亂呢!”
江陰聞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