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杏卻略有狹長,鼻形秀氣不突兀,下唇偏薄邊緣微平,透著股冷傲疏離感,加之身材高挑纖細,素色羅裙仿若清水芙蓉,縱使看慣了各色美人的皇族世子,也頓覺眼前一亮。
周喜稔甚少失態,言罷也覺莽撞,可事已至此難以挽回,她側頭不忍再看。
傅祺章略有心疼,也同樣憤怒於這群人的囂張行為,思忖片刻正色道:“世子爺聲名在外,一舉一動莫不代表著皇家顏面,陛下看重德行,想來世子爺耳濡目染追隨聖意已久,比武最忌衝動,鬧市口開戲恐堵不住悠悠眾口。”
世子原本在打量周喜稔,聞聲脖頸僵硬歪了歪,“皇家顏面”四字尚有幾分威懾力,片刻後清清嗓子悠然開口道:“住手。”
相較沈德慶,這群人自然更聽世子爺的吩咐,立刻停下動作。
周喜稔明白,是表哥的弦外之音令世子有所忌憚,可出乎意料,世子並未理會旁人,只緩步走到少女面前,饒有興致盯著她:“本世子算給你一個面子。”
傅祺章眉間微蹙,目光充滿警惕與防備,周喜稔則被壓抑到有些透不過氣,唯獨沈德慶瞪圓了眼睛,在旁驚愕不已:“世子爺……這……”
“德慶,招呼客人。”
世子唇邊一彎,抬腳就向沈府相反方向邁去,而幾位攀附的貴族子弟面面相覷連忙跟從,一行壯漢驅散著圍觀百姓,浩浩蕩蕩離開。
周喜稔抿唇不言,直視石階下方那遍體鱗傷的少年,傅祺章不明白表妹為何會這般,但還是選擇讓她安心,想要扶起傷者。
不料,少年拍開他的手,自己強撐著站起,身形有些晃,好似下一秒又要栽倒下去。
沈德慶叉腰嗤笑道:“管什麼閒事,人家是馴北質子爺,用得著你獻殷勤,馴北人現在怕是四條腿正向此處爬呢!”
質子……
當眾這般稱呼,是踩在他頭上耀武揚威,刻意羞辱。
質子之制,還要追溯到元帝在時,藩屬國為表對宗主國的忠誠進獻貴族子弟入京,長此以往形成習慣,本朝質子共有九人,來自不同部落,而他們的身份僅僅是看上去“尊貴”。
傅祺章收回攙扶的手,低聲問道:“不知公子所居何處,是否需要在下送您一程?”
少年默不作聲,目光掛在周喜稔身上,那是種極度複雜的感覺,像一匹惡狼,充滿憤恨怨怒,妄圖吞噬獵物的狠戾。周喜稔的額頭不禁滲出些許冷汗,睫毛微微顫抖著,又來了,是與夢境同樣的感覺。
傅祺章向右側移動半步,剛好擋住少年視線,平靜開口道:“既然公子無意,在下先行告辭,但您傷勢不輕,還是回府休養為好。”
不遠處有巡邏士兵正向前街趕來,周喜稔被表哥匆忙地帶離是非之地,沈府之行姑且擱置。兩人雖一前一後上了馬車,然她依舊心緒不寧,幾番想要探頭去瞧那人的情形,理智卻再三警告莫要如此。
馬車內掛著兩頂琉璃花燈,車輪滾動令花燈微有搖擺,傅祺章欲言又止,不知如何發問,唯有斟酌後化為一句:“可嚇壞了?”
周喜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怔怔望著表哥:“他……叫什麼名字?”
“誰?”
傅祺章脫口而出,但馬上意識到表妹所問為何,垂下眼眸輕聲道:“若他果真為馴北質子,便是馴北王親哥哥的兒子,陸豐凜。”
“陸豐凜……”
周喜稔默默重複著三個字,反覆搜尋自己的記憶,卻找不到絲毫與這個名字相關聯的痕跡。
傅祺章終歸還是沒能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認得他?”
方才出言阻攔之行徑,少年的目光,都讓旁觀者覺得他們倆是識得彼此的,並非陌生人。
“不……不認得……”
周喜稔緩緩搖頭,她很確定,自己並不認得。
或許是喜稔天生良善,看不得欺凌之事才勇敢勸阻,傅祺章思量許久,為此事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想到這兒他不禁鬆了口氣,溫柔安慰:“那便忘了吧,否則夜裡怕是要做噩夢。早些年或許還好,但如今質子們在上京的處境愈發艱難,這樣的事大抵不是第一次發生。世子跋扈狂傲慣了,他認定對方不敢告狀,即便告了狀被陛下知曉,不痛不癢申斥幾句也難保沒有下次惡行,今日他是在意被群臣參奏失了皇家顏面才會收斂一二。”
周喜稔聽著表哥的解釋沉寂了一路,那人渾身是傷的樣子反覆浮現在眼前,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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