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七年。
時值深秋,寒流侵入,暖流嚇得四散,枯葉四落。
京城外,洛雲觀內。
燈火通明的殿內,燭火跳動,飄著香火氣,一尊金黃天尊神像立於大殿中心,令人肅然起敬。
女子一襲月白衣裙,青絲如瀑,被一根木簪輕挽,跪在蒲團上,幾縷髮絲被陣陣勁風吹落,月白衣裙便染了些紅。
“小姐,今日多挨的五鞭子,乃是因小姐少抄的五頁經書,老夫人吩咐,老奴不敢不從,還望小姐見諒。”
一嬤嬤拿著戒鞭,居高臨下地看著紀寧萱。
婢女落雪紅了眼,忙扶著紀寧萱站起,“嬤嬤明知小姐手被燙傷了,如何還能抄經書,先前小姐對你們萬般好,如今你們便這般落井下石,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嬤嬤面色不悅,命其餘幾名婆子按住落雪,揚起手,巴掌還未落下,只聽女子不疾不徐的聲音,淡淡的眼神卻讓她生了幾分冷意。
“劉嬤嬤,既打完了,便回吧,小心有人等急了,觀內清淨之地,可不容汙穢之事。”
“洛雲觀內道士私通之罪,嬤嬤應是清楚。”
紀寧萱在這洛雲寺待了三年,劉嬤嬤自是也留了三年,耐不住寂寞,在這觀內找了個老道士偷腥,紀寧萱這番話,顯然是知曉了什麼。
劉嬤嬤面色突變,悻悻收了手,帶著幾個婆子下去了。
落雪攙扶著紀寧萱回到西側小院,雪翎早早備好了藥,熟稔地給紀寧萱上藥。
雪翎看著皮開肉綻的白嫩面板,心裡萬般氣,“萱姐姐為何不與紀將軍寫信,這般苦硬生生忍了三年,每日吃的還如此寡淡,身體如何受得了。”
雪翎又給紀寧萱的手上了藥,用白布條包裹住,到桌邊收了藥箱,瞥見桌上那幾盤殘羹冷炙,怒火噌噌上湧。
紀寧萱倒沒什麼情緒,穿好了衣服,到桌邊用飯,她本也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
走到窗邊,幫雪翎搗藥。
雪翎趕忙制止她,“萱姐姐,你的手不疼嗎?歇著吧。”
紀寧萱神色淡淡:“有何疼的,先前我學騎馬,腿摔折了,比這疼得多。”
八歲那年,紀寧萱吵著鬧著要學騎馬,紀老爺子拗不過小姑娘,怎料馬突然發狂,一個不慎,紀寧萱摔下馬,斷了腿骨,養了半年之久。
落雪取來一件舊披風,給紀寧萱披上,雪翎搗藥的勁越來越大,恨不得搗穿這石臼,“萱姐姐不心疼自己,我和落雪心疼,真不曉得,哪有自家祖母這般對親孫女的,還找這麼多人看著,還怕姐姐跑了不成。”
話落,雪翎背後捱了一巴掌,落雪朝她蹙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涼風穿過窗欞,撩起女子的烏髮,紀寧萱垂下眉眼,“倘若不是我執意與祖父學武,鬧著讓祖父帶我去打獵,祖父也不會……”
紀老爺子疼愛紀寧萱,三年前,紀寧萱與紀老爺子打獵途中,遭遇襲擊,紀老爺子中箭而亡,一家之主離世,紀府上下悲痛不已,這恨便落到了紀寧萱頭上。
紀老夫人氣急攻心,幾欲暈倒,著人將其送到洛雲觀,每隔半月便挨戒鞭十五,日日抄寫經書。
一來是為紀老爺子之死贖罪,二來是為其父親鎮國大將軍紀明盛祈福。
遠在邊關的父親多年來只有廖廖數語的信,終於變成長篇大論,只不過字裡行間全是在行教誨之語,讓其安心待在宅院之中,在觀內祈福也安生些。
而這洛雲觀,一待便是三年,三年來,未曾有一日下山,
紀寧萱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我累了,早些歇息吧。”
夜裡寒涼,落雪又取來一床薄被蓋上,以防紀寧萱夜裡著涼。
落雪看著被褥中瘦瘦的一片,蓋上被褥,不仔細瞧,還以為是被褥沒有鋪齊整,不忍又紅了眼眶,背過身去,幫雪翎收藥材。
雪翎見紀寧萱睡下,才敢開口問落雪:“落雪,紀將軍不喜姐姐嗎?”
雪翎乃江湖遊醫,食不果腹之際,遇見了紀寧萱,紀寧萱本就有體寒之症,多一個醫師在身旁也好,又見她可憐,便好心將其收留在身邊。
跟在萱姐姐身邊這些年,姐姐鮮少提及父母之事,她只知紀夫人生下紀寧萱後便撒手人寰。
落雪嘆氣:“將軍和夫人伉儷情深,怎會不喜小姐,只是小姐自幼體弱,當年邊關戰事吃緊,將軍不願小姐跟去受苦,便將小姐留在府中,由紀老夫人和紀老爺子照顧,誰知這一走便是十幾年,小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