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軟跪地,雙手顫抖著想要觸碰卻又恐驚擾逝者。
“姐姐,我來遲了……”沙啞悲慟之聲自喉間擠出,仿若負傷孤狼哀鳴。
料理後事時,獨獨不見大少爺範凌霄屍首,柳禹琛心下“咯噔”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只默默將眾人安葬妥帖。
“一場大火,怎會燒得如此蹊蹺,無人生還?
定是背後有人蓄意謀劃,可我如今雖然中舉,卻無官職在身,無權無勢,拿什麼去與那暗處黑手抗衡,討回這血海深仇……”
柳禹琛攥緊雙拳,指甲深陷掌心,鮮血順著手腕蜿蜒滴落,渾然不覺疼,唯剩滿心不甘與決絕:“等著,我定要高中狀元,手刃仇家!”
可錯過今屆會試,便只剩三年漫長等待,時光撫不平心中傷痛,仇怨卻如火苗在心底日夜灼燒。
命運轉折總在絕境逢生。
柳禹琛失意沮喪,形容狼狽時,於街頭恰遇蘇瑤。
那女子恰似春日暖陽,明豔照人,眸中柔光似水,見他慘狀,心生憐憫,輕聲吩咐丫鬟:“去,拿些吃食與碎銀來,莫要餓著這位公子。”
女子聲音清甜軟糯,如珠落玉盤。
柳禹琛抬眸,撞上那關切目光,心頭一暖,忙躬身道謝:“多謝姑娘仗義相助,在下柳禹琛,感激不盡。”
女子微微一怔,隨即驚喜綻於眉眼:“原是柳公子,可還記得我?我是蘇瑤。”
柳禹琛凝神細想,片刻後憶起往昔一段回憶。
他嘴角輕揚:“怎會不記得,當年貪玩迷路的小丫頭如今出落得這般亭亭玉立,蘇姑娘安好。”
蘇瑤俏臉泛起紅暈,恰似天邊雲霞,羞澀淺笑:“公子若不嫌棄,可隨我回府休整,瞧您這一路勞頓……”
柳禹琛略作躊躇,終是頷首應允,如今沒了範府倚仗,前路荊棘滿布,這機緣,他不能放過。
此後日子,柳禹琛蟄居蘇府,白日閉門苦讀,書卷翻飛間學問精進,閒暇時則暗自探尋範凌霄下落,不放過絲毫線索。
好在苦心人天不負,終探得範凌霄被夫子攜往京城求學,天資卓然,小小年紀便嶄露頭角,中了秀才。
“凌霄聰慧,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待他長成,復仇便多了幾分勝算!”
柳禹琛聽聞訊息,欣慰之色溢於言表,仿若暗夜獨行旅人瞧見曙光。
怎奈變故接踵。
三年後春闈前夕,姐姐死訊終究還是傳回老家。
柳母驚怒攻心,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柳禹琛守在榻前,淚已乾涸,滿心悲恨卻無從宣洩,再度錯過科舉,只能依禮丁憂三年。
期間,範凌霄佳音訊傳,未滿十二便中舉,柳禹琛欣慰之餘,更覺復仇有望。
卻未料不過一個月光景,更大噩耗傳來,宛如晴天霹靂——範凌霄自殺身亡!
訊息傳來,柳禹琛呆立當場,仿若靈魂出竅,半晌回不過神。
偏生此時,蘇知縣打破僵局,直言不諱問及他與蘇瑤感情歸宿。
蘇瑤垂首而立,粉面含羞,目光卻滿含期許,緊緊鎖在柳禹琛身上。
柳禹琛身形一僵,心亂如麻,後退半步,澀聲道:“蘇大人,禹琛壯志未酬,不敢談及兒女私情,恐辜負姑娘深情……”
他隱瞞了復仇一事,害怕牽連蘇府。
蘇知縣一改往日和氣,怒容滿面,拂袖怒斥:“豎子!枉我蘇家待你不薄,這般沒擔當,莫要再耽擱我女兒,速速滾出臨安城!”
柳禹琛望向蘇瑤,只見她泫然欲泣,一派心死的模樣,滿心不忍,卻只能咬牙轉身。
重回京城,柳禹琛仿若換了個人,決絕孤勇,破釜沉舟備戰會試。
幸得方大儒惜才,不計過往,悉心提點他,柳禹琛學問造詣更上層樓。
學子詩會,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公主對他青睞有加。
柳禹琛於眾人豔羨目光中,心底忽然閃過蘇瑤溫婉笑靨。
他微搖頭,那音容笑貌轉瞬即逝。
權衡之下,公主能給予助力豈是蘇瑤可比?
哪怕駙馬之位空有其名,無實權,可此刻親人皆逝,功成名就、查明真相才是餘生所求,至於其他,皆可拋卻……
柳禹琛夢境很長很長,恍若過了很久,直到他再次睜眼之際,看到柳清漪焦急地守在他身邊,不停喚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