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會客廳內,雕樑畫棟,午後的日光透過雕花窗欞,灑下細碎光影,仿若給屋內陳設都蒙上一層薄紗。
牆上掛著的水墨字畫,在光暈裡氤氳出幾分文雅氣息,几案上的茶具,亦是精緻非常,青花瓷的細膩質地,透著低調的華貴。
柳禹琛一襲月白色儒生長袍,衣袂飄飄,頭戴方巾,身姿挺拔步入廳中。
他眉眼溫潤,此番以舉子身份拜訪蘇知縣,恭敬拱手作揖道:“學生柳禹琛,拜見蘇知縣。
久聞大人學識淵博,治縣有方,特來請教學問上的疑難,冒昧打擾,還望大人海涵。”說罷,微微垂首,神色謙遜。
蘇知縣身著深青色官服,神色雖客氣,卻透著疏離,端坐在主位上,抬手虛扶:“柳公子不必多禮,既為求問而來,且坐下說話。”
他目光在柳禹琛身上一掃,心中暗忖,便是這小子害的女兒不守規矩,若非看在蘇瑤份上,哪能容他進府。
柳禹琛落座,輕抿嘴唇,猶豫一瞬,將備好的禮盒呈上:“大人,學生聽聞您一向重視科舉,關懷後學。
此次特帶了些微薄之物,皆是歷屆科舉試卷的精校抄本,還有學生這些年備考、解題的心得筆記。
望能入大人法眼,聊表心意。”
蘇知縣接過,翻開那泛黃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字跡,目光漸柔,心中暗歎,這小子倒是用心,神色稍緩,抬眸吩咐一旁小廝:“去,把少爺喚來。”
不多時,蘇誠然闊步而入。
他身著寶藍色錦袍,腰間束著玉帶,掛著溫潤玉佩,相貌堂堂,眉眼與蘇瑤確有幾分相似,只是嘴角微揚,透著幾分與生俱來的倨傲。
蘇知縣瞧見兒子這般模樣,眉頭輕皺,眼中隱有不悅,暗暗腹誹這孩子何時能改改這性子。
他指了指柳禹琛,向蘇誠然介紹:“這位是柳禹琛公子,才學出眾,你多親近親近,定能受益。”言語間對柳禹琛的賞識毫不掩飾。
蘇誠然一聽,鼻腔輕哼,心下不服,自家父親何時這般誇讚外人,看也不看那堆試卷與心得。
他抱拳道:“柳公子,被家父如此推崇,想必有些真本事,不若咱倆切磋一番,也讓我開開眼界。”
柳禹琛面露為難之色,他心中惦記著蘇瑤,不知她此刻病情輕重,哪有心思在此較技?
況且眼前這人是蘇瑤兄長,若真爭個高低,往後如何相處?
柳清漪坐在一旁,瞧出弟弟窘迫。
她身著淡粉色羅裙,裙角繡著細密繁花,雲鬢輕挽,幾枚珠翠點綴,儀態溫婉又透著靈動。
見此情形,她盈盈一笑,輕聲道:“禹琛,既蘇公子有此雅興,那便點到為止,莫要傷了和氣。”
說罷,給柳禹琛使了個眼色,暗示他莫要推脫。
柳禹琛詫異抬眸,見姐姐神色篤定,稍作思忖,便也領會,拱手應下:“既如此,蘇公子,禹琛便討教幾招,還望手下留情。”
蘇知縣端坐一旁,手撫鬍鬚,目光深邃,仿若這場切磋與他無關,可心中卻另有盤算,今日定要借柳禹琛之手,挫挫兒子銳氣,省得他日後目中無人,闖出大禍來。
蘇府會客廳內,氣氛陡然緊繃起來。
日光從窗欞間直直地切落,似利刃將靜謐一分為二,光影交錯在二人身側,似也在屏息靜觀這場即將開場的文鬥。
柳禹琛輕咳一聲,率先打破僵局,他抬手作請之勢,溫潤笑道:“蘇兄,既蒙不棄,那禹琛便先出題了。
這科舉必考科目繁雜,禹琛斗膽,且以‘四叔’之禮出一題。”
說罷,他微微仰頭,目光凝思,須臾道:“若依古禮,叔父於侄,恩義兼具,假設有一族侄,逢叔父生辰,欲以禮敬之,卻逢家中困窘,僅餘薄田數畝、舊書幾卷,當如何抉擇,既能全禮又不失敬意?”
柳禹琛問罷,負手而立,目光平和卻透著幾分考校,一襲月白長袍隨風輕拂,衣角微動,仿若靜候獵物的雅士獵手。
蘇誠然眉間一蹙,旋即舒展,嘴角噙笑,踱步幾步,寶藍色錦袍沙沙作響,恰似湧動的幽藍湖水。
他略一思索,朗聲道:“依我之見,禮不在貴,在誠在心。
可將那舊書精心修繕,擇些養身濟世、修身養性之篇章,題上祝語;
再從薄田取些新糧,碾磨成粉,親制糕餅,此二者皆為親手勞作,耗費心力,縱簡樸卻盡顯晚輩拳拳孝心。
亦合四叔尊崇長輩、重情重義之禮規,柳兄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