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開筵,銀燈似晝,檀板輕聲,歌妓傳杯送盞。
涇州保定郡隸屬關內道,其因靠近長安的緣故常常扎堆許多生意人,座座游魚般的畫舫帶著舞娘子從河關轉入隴州,多的是一擲千金的豪情。河面上最大的那座畫舫有三層高,身帶鐵棍的家僕急匆匆往甲板上走,不時和身側人低呼,“怎將她放了進來?”
小廝支支吾吾,大抵說道對方溜得太快。
家僕抱怨一聲,又忙著去找人。
溫久寧躲在屏風後頭,有心想為自個辯解幾句卻更怕對方不分青紅皂白地轟人。
外頭腳步聲很快低下去,溫久寧蹲的累極便坐在軟凳上等紅燭撈。
斷斷續續的嬌嗔逼近,溫久寧驚出一身冷汗,左右環顧圈只得將視線投在內建的羅帳床榻後,她躡手躡腳掀開被褥貓著腰躲進去。緊接著就是門扉大開的聲兒,男子沒猴急,反而心情不錯和舞姬聊起詩詞歌賦。
“哎呀,好熱,我去開窗。”舞姬說著開啟窗柩,風就打在就近的羅帳上,悉悉索索。
男子好似想起甚莫,壓著嗓子拉走舞姬,“我忘記這是大人預定的雅間了,我們快些出去。”
著急忙慌的動靜消失,屋內又變得靜悄悄。
溫久寧也想走,可是就慢了一步,屋內很快又有人走進。這回來的是幾個男子,他們坐在八仙桌邊有一搭沒一搭說著事情。
“山南、淮南、江南一拿,這不是板上釘釘的?”
“不好說,要是嶺南撲過來,就是圍剿的局面。”
“呵呵,你猜北方有多少人惦記著南賊的狗頭?”
“你罵他南賊,可你還不是不敢惹他,眼巴巴將自己閨女送來伺候。”
“呸,我那是明哲保身,萬一天子真的扛不住呢……”
“噓!那位可是隱藏身份來此刺探敵情的,你別說漏嘴惹了殺頭大罪。”
後頭的話愈來愈低,溫久寧聽不清卻極為不舒服。她是正兒八經的大夏儲妃,自然看不慣這幾人處處貶低大夏皇室的做法。
大夏自慶帝登基後國運由盛急轉而下,連年大旱使得南方頻頻暴亂。終於在前歲年關,江南道有人率起義軍北上,此後各地反叛不止。經過這些天的打鬥,唯有從江陽而來的隊伍成了氣候,朝廷之人都喊那個首領為南賊。
溫久寧不知道南賊的名諱,但不妨礙她和長安人一道罵他亂臣賊子。
可是像溫久寧這樣表一如有的人還是少數,南賊大破荊州的訊息一出,茶樓內自詡正義的書生紛紛棄家而逃。溫久寧怒罵他們沒骨氣,誰曾想連隔壁陳御史都準備告老還鄉。沒等溫久寧苦口婆心勸說陳御史要誓死同賊人抗爭到底,自個的爹孃套著馬車欲回老家避難。
她想不明白。
溫家世代家主任職司天臺,忠於大夏皇室絕無二心,甚至祖父在世時替她應了儲妃之位。這麼多年來,大夏皇室待他們溫家不薄,要逃也輪不到他們溫家怯弱。於是溫久寧打定主意同爹孃分道揚鑣,要以儲妃的身份守衛岌岌可危的大夏。
啪地酒杯落地聲打斷溫久寧的竊聽。
剛剛還誇誇其談的幾人同鵪鶉般縮著腦袋讓座,很快有步伐一致的舞女們前來獻藝。溫久寧搞不懂外面發生甚莫,只能焦灼地等待紅燭早點趕來匯合。
場面一時間變得熱鬧,歌舞昇華一派太平。
有溫久寧熟悉的聲音黃鸝鳥般唱起歌,“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
溫久寧卻聽得牙癢癢。
一早她想上船時就是此人阻撓,說甚莫不要讓無關緊要的人混進來。分明看守的侍衛都收了銀子答應放行,突然蹦出來個‘李娘子’?李娘子派頭十足道,“船上可都是沂哥哥請的貴客,你捎帶個人算甚莫事?要搭順風船也不是這個搭法,將人趕下去讓她們自個再等商船罷。”
為著這句話,溫久寧一個字都來不及解釋就叫李娘子的婢子蒼蠅般轟下去。
溫久寧擠出個笑,想說不帶就不帶罷,銀子還回來。
然那可惡的侍衛收完錢裝瞎子,對著紅燭要錢的話一概不理睬。溫久寧委實咽不下這土匪行徑,爬也得爬回這艘船。
外頭李娘子又發話了,“祈哥哥覺得如何?”
沉寂。
持續的沉寂。
李娘子聲音有些僵硬,“祈哥哥不歡喜?”
“哈哈哈,如果大人不歡喜我這邊還有別的女兒,我家老二彈曲是一等一的好。”
接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