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領的雙手下意識裡鬆開來,顫著聲音說道:“我這個太子已經廢了,馬上就要死了,而你是監國,大學士們都支援你…就算平兒登基繼位,你也是帝師,你開口說一句話,誰敢不聽你的?”
範閒臉上的表情有些淡漠,開口說道:“陛下…還活著。”
李承乾驟聞此訊,雙臂無力地垂在了膝蓋之上,雖然葉重反水之初,他已經猜到這種可能性,可一旦真的聽到這個訊息,依然難免震驚。
“她也死了範閒靜靜說出這句話來,然後側臉看著太子,只見李承乾的臉愈發的蒼白,雙眼木然無神地看著車廂壁,久久說不出話來,他漸漸地低下頭,佝著身子,將自己地腦袋埋了下去。雙肩不停地顫抖著,發出一陣壓抑的聲音。
或許是被太子殿下的哭聲所激,範閒的胸中一陣煩悶,下意識裡運起天一道的真氣法門疏清經脈,不料行至膻中處,竟是無來由地一陣劇痛。他雙眼一黑即明,再也控制不住,一口鮮血卟的一聲噴在了車廂壁上,打地啪啪作響。
由大東山至京都,身受重傷,萬里奔波,未及痊癒,強行用藥物壓制,又經歷了無數次危險的廝殺,他終於支撐不住。傷勢爆發了出來。
太子此時的心情全部被父皇活著的訊息和姑姑死去的訊息包圍著,根本沒有注意到範閒的情況,埋著頭陷入了無盡的悲傷。
範閒抹了抹嘴唇邊上的血滴,喘了兩口粗氣。看了一眼身旁這個傢伙。忍不住搖了搖頭。李承乾和他的年紀相仿,又不像自己擁有兩世的生命,算起來只不過是一個年青人罷了。
就這樣,車內地兩兄弟一人吐血,一人哭泣,黑色的馬車進入了皇宮。
包紮完傷勢的大皇子,沉默地將馬車直接領到了後宮,東宮的門口。範閒與太子下車,走了進去。這座東宮一直是慶國皇位接班人地住所。而如今,卻真正變成太子地牢籠,或者說是日後的墳墓。
大皇子與太子輕聲說了幾句什麼。看了範閒一眼,便轉身離開。此時的東宮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外面的禁軍士兵在巡邏著。
範閒沒有太多時間去和太子說些什麼,捂著胸口,直接對他說道:“你只有一天的時間。”
李承乾愕然抬頭,此時似乎從噩夢中甦醒過來,怔怔望著範閒,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陛下應該後天便會回京。”範閒平靜地看著他,“這座東宮當年就曾經被你放火燒過一次,我想東宮再被燒一次,也不會太讓人意外。”
李承乾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盯著範閒的眼睛,似乎是想確認他到底在說什麼,嘴唇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見他沒有接話,範閒低頭陰沉說道:“**而死,對於你不是難事…”沒有等他把話說完,李承乾已經是冷漠地搖了搖頭,說道:“然後你趁著火勢,把我救出皇宮,把我送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他看著範閒,眼神非常複雜,“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忽然變成如此溫良的一個人,”
“不用謝我。”範閒說道:“只不過長輩們習慣了安排一切,但我不大習慣。”李承乾困難地笑了起來,說道:“我還真是有些看不透你…”
“你知道我是個無情之人,難得發次善心。皇后也死了,你應該恨我才對,如果你想活下去,今天晚上放把火。”
“要冒這種風險,不像是你的作風。”
“我這一生陰晦久了,險些忘了當年說過自己要掄圓了活,經歷了這麼多地事情,我才明白如果要活地精彩,首先便要活出膽魄來。”
範閒不再看他,轉身離開這座寂清的宮殿。
李承乾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忽然如此好心,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悲哀了起來,長嘆息了一聲,就在這座闊大宮殿地地板上躺了下去,臉上浮出超脫的笑容,四肢伸展,似乎從來未有如此放鬆自由過。始終沒有燃起火勢,範閒一直在含光殿的方向,冷眼注視著那處的方向,確認了東宮的平靜,他搖了搖頭,心中微感淒涼,皇帝大約後日便會抵京,所有的一切又將回到那位強大帝王的手中留太子一條性命,不是範閒臨時起意,也不是他有婦人之仁,而是一種物傷其類的悲哀感作怪他與太子,包括老二,其實只不過是皇帝陛下棋盤上的棋子,是被命運或是長輩們操控著的傀儡。
太子已然沒有任何力量,他的死與活,對於範閒來說沒有任何關係。太子是個好人,這是很久以前範閒就曾經對陳萍萍說過地話。從別宮外面道路上的第一次相遇開始,這位太子殿下留給範閒的印象就極為溫和,尤其是最近這兩年,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