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要踏入敵國的土地。才能感覺到真正的安全。
感受到身下的馬車顛了一下,車廂中地範閒悠悠醒了過來,這些年的職業生涯讓他很清楚地察覺到,馬車碾上的路面,與這些日子裡辛苦逃遁時的路面有些不同,雖然他此時體內真氣全無,可是身體三萬六千根毛孔和那些肌膚的微妙觸覺依然沒有消失。
他攏了攏身上披著的厚羊皮。輕輕地咳了兩聲。掀開車窗的一角,往車外望去,只見馬車正行走在一處有些眼熟地木橋上面,對過便是一片景緻相仿,但氣息絕對不相似地疆土。此時是冬日,再如何熟悉的景緻只怕也都會生出不同來,然而範閒卻依然從溪流的走向,兩岸小丘的走勢,準確地分辯出馬車過的是霧渡河。
當年他以少年詩仙之名出使北齊。沿途肖恩至此,亦是在此地,他第一次看見海棠朵朵,怎麼可能忘記?
範閒的臉色很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便是那雙薄薄的嘴唇都顯得有些黯淡。體內的傷勢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被皇帝陛下一指壓碎地經脈依然千瘡百孔。沒有真氣護身,這連日來的奔波和勞累以及車外的嚴寒,終於讓他再次病倒了。
厚厚的羊皮裹住他的身軀,只露出一個頭來,車廂裡生著一個小暖爐,卻像是根本沒有什麼熱氣。範閒眯著眼睛,怔怔地望著橋那邊北齊地土地,輕輕地呵出一口熱氣,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次與皇帝陛下正面交手,範閒已經發揮出了他此生所能到達地巔峰實力,然而依然被一指擊垮,體內經脈碎的太厲害,以致於小周天裡蘊藏著地天一道自然真氣,也被迫散於五腑六髒之中,根本無法凝結起來,唯一能夠有些用處的,似乎還是苦荷留給他的那本神秘小冊子,只是天地間的元氣太過稀薄,似這般修復下去,不知道要花多少年。
過了霧渡河,不遠處便是北海,體內經脈盡碎,範閒很自然地想起了海棠朵朵,當年他體內經脈盡碎,全是依靠海棠在江南細心的照料和治療,只是今次傷勢更重,海棠也不知道從京都脫身沒有。
範閒並不怎麼擔心影子的安全,因為他了解影子和自己最相似的地方,只要往人海之中一紮,不論用什麼身份,他們都能好好地,安全地活下去,而且活的無比滋潤。可是海棠和王十三郎不一樣,他們二人雖然是天底下頂尖的年輕強者,但終究沒有專門研習過這些求生的本領。
京都方面的訊息,範閒知曉的並不多,在言府假山裡躲著的時候,言若海老大人還會每日給他講述一下京都的近況,他知道皇帝陛下已經醒了過來。然而出京之後,他與王啟年二人只是沉默地前行,主動地切斷了與監察院舊屬以及天下各方屬於範閒控制勢力的聯絡。
一方面是為了安全,另一方面也是範閒與陛下達成協議中的一環,範閒清楚,只要自己不死,陛下便不會對那些人下手,而自己主動與這些人聯絡,反而不妥。
寒冽的風從窗外灌了進來,範閒眯著的眼睛眯的更厲害了,他沒有想到二月末的天氣居然還是如此寒冷,不禁有些擔心過些日子的神廟之行,以自己如今這副孱弱的身軀,怎樣抵抗那些深刻入骨的寒冷?
範閒將手腳全部縮排厚厚的羊皮裡,疲憊而憔悴地倚窗靠著,任由雪花擊打在自己的臉上,靜靜看著橋那頭的冬林,想到那一年的林子裡,提著花籃的花姑娘就這般靜靜地站著,如果此時她在身邊,或許神廟之行,要輕鬆許多吧。
天隨人願這四個字似乎說的就是範閒眼下的情況,範閒看著那處冬林裡忽然出現的身影,看著在那片白裡出現的花色,不禁覺得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該吃藥了。”馬車行過了木橋,穩穩地停好。王啟年搓著手鑽進車廂。將暖爐上面一直溫著地藥湯盛了一碗,端到了範閒地面前,先前他聽到了範閒的幾聲咳嗽,心裡有些擔心。
範閒從羊皮裡伸出手來,笑著指著窗外遠處的冬林下,說道:“藥在那兒。”
令範閒感到驚喜的是。與海棠一處在霧渡河等著自己的還有…王十三郎。與在太極殿前行刺皇帝時相反,王十三郎沉默而堅定的身影從海棠身後閃了出來,安靜地看著越來越近地馬車。
車簾一掀,雪花飛入,範閒看著這兩個生死之交,勉強地牽動了一下唇角,似乎是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終究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沒想到你們跑的比我還快。”
“我們出京比你晚。”海棠將厚棉襖上的冰渣拍打掉,坐到了範閒的身邊,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上個月在京都裡的遭逢,姑娘家臉上重逢的笑容漸漸斂去,平靜說道:“聽說後來由於你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