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至今,已經有三個月不曾出過府門了,為的便是讓自己的突然出現可以有一個緩衝期,免得在外招搖,反而給楊廣招來諸如“晉王私自收容尚未被朝廷赦免的前朝遺族”之類的麻煩。故而此刻出府,終究是覺得有些新鮮,畢竟繁華的揚州城,對他來說還是這般的陌生。
蕭銑壓抑住自己各處閒逛的心思,基本上出了府就在棲靈寺住著,服侍重病中的智顗湯藥,智顗的病蕭銑也大致看了,也查了太醫們留下的脈案,確實是年老氣血衰微,全身臟器衰竭,沒什麼救回來的希望。蕭銑伺候在旁,偶爾有些機會聊聊天,也都是說些後事。
熬了四五天,到11月15那日午後,大師熬著勁兒沐浴燻炙了一番,換了乾淨僧袍,端坐在禪房蒲團之上,麵皮泛出幾絲多日不見的紅潤,說話也利索了些。蕭銑知道這是迴光返照了,也不敢多話,恭恭敬敬在一旁煮茶服侍。天台寺同來的十名高僧環坐兩旁,等著恩師最後訓話。
“蕭居士,你能和晉王妃姑侄相認,也算是了卻了你和本寺的一段香火之情。晉王對老衲敬重有加,想來老衲身後,晉王定然還會對天台寺重加賞賜。你若是有機緣勸解,務要讓晉王不可過多靡費。老衲圓寂之後,可在此寺內就地火化,骨灰中若能留取捨利,你便取了後裝在舍利龕內,運回天台寺供奉吧。”
“弟子謹遵大師法旨,大師一世慈悲、佛法淵深,定然還有轉機……”
“咄!你這痴兒!平素的慧根佛性都哪裡去了?既雲老衲佛法淵深,豈不知老衲已經勘破生死,圓寂如燈滅,薪盡火猶傳,何足為悲。出家人本無守制之說,而且你我本無正式師徒名分,你願意追思故人,陪著走一遭,回寺中略微盤桓數日,速去速回也便是了。”
“是!是弟子著相了。”
蕭銑頓首告罪,卻聽不到大師的反應,聽了數息,抬頭再看時,見大師神色已經定格,但面上紅潤居然還未完全褪去。蕭銑以二指探了鼻息,竟然已經圓寂了。當真是神色如生,渾無臨終苦痛之態。
周遭僧人弟子們高宣佛號,誦往生咒數遍,隨後便把大師遺體原樣抬起,連同放置蒲團的禪床一併架到屋外院中一處已經備好的松脂柴堆上,一把火升起,須臾便席捲吞噬了大師肉身。肉身遇火時仍然保持打坐入定的姿勢,絲毫沒有塌陷倒斜之態,面色如生地被烈焰焚化成白色灰燼。
大火燒了足足半個時辰,煙火褪去之後,蕭銑與數名僧人在餘燼中翻檢一番,便看到了幾顆大者如鴿卵、小者如葡萄地圓潤珠粒,色澤從純白到灰白、甚至略帶琥珀色、瑪瑙暗紅色的都有。
這些,便是舍利子了。
蕭銑幫著僧人們,把這些舍利子裝進一座銀胎鎏金鑲嵌螺鈿舍利龕內,那是楊廣提前命人送來的。一邊心中默默想著:看來是免不了離開揚州,回一趟臨海了。
第十三章 人不惹禍禍自來
智顗大師病故之後,楊廣果然頒下了手諭:準了大師圓寂之前所請,由蕭銑、歐陽詢並一眾寺中弟子,扶舍利龕迴天台山。並且撥出一萬五千貫錢財,擴建天台山舊寺,於寺內增設一座五層舍利塔,供奉大師舍利龕,另增廣僧舍佛堂無算;並親筆題寫“國清寺”三字,以替換現用的“天台寺”之名。取其“寺若成,國即清”之寓意。
……
蕭銑與姑母、表哥、表妹等辭行便上路了。這一趟回臨海的路途,雖然不如上回來揚州時那般急著趕腳程,但是考慮到自己的身份還處在灰色地帶,而且此番回去時隨行保護的左翊衛兵馬也比當初來的時候少了足足十倍,所以蕭銑還是不想在王府外頭招搖太久。和同車的歐陽詢合計了一番後,兩人都覺得一路上少歇息閒逛,速去速回的好。
這日一早離開王府,幾輛大車和約摸20名護衛士兵在中午前出了揚州城,便徑往瓜洲渡趕去,爭取午後能夠渡過長江,以便夜裡趕到京口投宿。
到得瓜洲渡頭時,約莫是巳時末刻,還不到飯點。不過也是他們運氣不好,居然渡頭上一條船也無,歐陽詢出面找渡頭引水的水夫打了個問詢,才知道早上有大批客人過江,居然租走了全部的船,至少也要半個時辰後才有船從江南迴到此處。
歐陽詢回到蕭銑身邊把情況說了,又商量道:“師弟,看來是趕得不巧了,既然如此,不如先在這渡頭尋點素齋用了。反正江上顛簸,也吃不下東西,與其過了江再耽誤時辰用飯,不如現在應付了,你看如何?”
蕭銑想了一下,反正也要在渡頭耽誤這些時間,也就無所謂了,答道:“既然如此,小弟卻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