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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楊廣聚精會神志滿意得地拾掇完了面前賬簿之時,迴廊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而且不止一人,楊廣抬眼看去,之間一個大臣服色的人被負責通傳的宦官追著,碎步已經轉到了臨時充作御書房的廳門口了。
“何人夜至!朕不是說了讓你們都出去,不要進來通傳的麼?”
楊廣天威難測,區區一句話,那個追著進來的宦官已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陛下息怒,奴才罪該萬死——是蕭國舅有緊急軍情通傳,讓奴才進來稟報求見,但是陛下恰才說了,不許奴才進來通傳,奴才便沒給蕭國舅傳達。蕭國舅怒斥奴才誤事,說不信陛下不見他,就自己進來了。”
這麼幾句話的當口,楊廣也已經看清楚了,原來闖進來的是他的小舅子、內史侍郎蕭瑀。內史侍郎就是後來的中書侍郎,皇帝聖旨下發、群臣奏章上傳御覽都要透過內史省。在內史令缺位的情況下,楊廣在外巡幸也好、御駕親征也好,至少都是要帶一個內史侍郎在身邊,不然遇到朝政大事就沒人幫楊廣先阻攔梳理一遍、事無鉅細事情都要楊廣親自督辦了。
歷史上,大業五年之後,楊廣巡遊無定,身邊帶著的要麼是蕭瑀、要麼是虞世基,反正總歸是兩個必須帶一個。一開始還是帶蕭瑀比較多,但是歷史上到了大業十二年的時候,楊廣在雁門被突厥人圍困那件事情裡,蕭瑀為了楊廣的安全,磕頭死諫、懇求楊廣在隋軍救兵到了之後假裝與突厥議和、以便聖駕撤出包圍圈。結果這個死諫得罪了楊廣。
按說那件事情裡,蕭瑀的處置是對的。八百年前,漢高祖劉邦遭遇突襲、被冒頓單于圍困在白登山,不也假意屈辱和親先求脫困麼?無奈的是劉邦大人大量、做了皇帝依然痞氣十足、不在乎自己個人的面子,脫困後還重賞了一開始勸他不要冒進、後來又獻計和親的劉敬。而楊廣太愛面子,覺得自己被突厥羞辱了之後,最後還饒恕了突厥,架子端在那裡下不來臺,於是就重責了蕭瑀,剝奪了其內史侍郎的官爵,罰他留在舊都大興當寓公——如此就可以昭告天下:
不是咱楊廣不想幹死突厥韃子,咱當初是受了蕭瑀這個奸臣矇蔽,才饒恕突厥與之議和,本來以朕的本意肯定是分分鐘找回場子來的呀!但是咱又是天朝上國,言而有信,雖然當初議和是受了奸臣矇蔽,但是既然答應了就做到,咱就只處置奸臣以謝天下好了~
蕭瑀在那件事情裡面做的和漢初劉敬為劉邦做的事情是一樣一樣的。但是人主氣量差距太大,才會如此。也正是蕭瑀被罰官之後留在了大興,導致了歷史上後來李淵起兵時,和李淵好歹有點親戚關係、又對楊廣心灰意冷了的蕭瑀投靠了李淵,後來又成了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而虞世基則因為蕭瑀的被黜,在大業十二年之後扮演了那個始終跟隨楊廣到處跑的內史省獨相,最後也因為死忠於楊廣,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殺。
當然了,這些都是扯遠了的後話。如今這個時空,歷史軌跡已經被蕭銑的蝴蝶效應改變了這麼多,那些未來的事情是否依然會發生,都已經不好說了。且迴歸正題:反正如今楊廣親征高句麗之時,帶的內史侍郎就是蕭瑀。外頭有軍機大事來奏,也都必須蕭瑀先看了之後篩選一遍、小事蕭瑀自己料理掉;只有蕭瑀判斷是大事、必須聖斷的,才送來給楊廣。
“沒你們的事了,都先退出去,留蕭國舅一人奏對便可——”楊廣懶得和宦官們生氣,一揮手,斥退了他們,然後才轉頭對蕭瑀說:“瑀弟夤夜急來,終究是有何要事稟奏?”
“啟稟陛下,是平壤來護兒送來的軍報——來護兒領水師十五萬,直插浿水登陸,與高句麗血戰五場,計殲滅高句麗水師萬人、馬步軍四萬人。我軍也折損頗多,死傷三萬,期間曲折,頗有頓挫。現已攻拔平壤外圍一郡三縣,拓地數百里。高句麗設伏、野戰數論,我軍二敗而三勝。
浿水江畔一戰,行軍司馬蕭銑埋伏舟師、接應配合來護兒所親領馬步軍,以伏弩射殺高句麗軍主帥、偽王高元之胞弟高建,堪稱我軍反敗為勝之首功。如今平壤城內舉哀、高句麗賊喪膽,再不敢出,唯有據城死守。來護兒部因器械不足,無法強攻重兵固守之堅城,故如今唯有虛困東南二面、圍而不攻,以待朝廷大軍接應。”
“哦?來護兒已經打到平壤城下了?還與高句麗人野戰數場?果然是國之干城,可以仰賴。”
楊廣眉毛一挑,神色頗為喜悅。訊息太突然,讓他一時之間沒法咂摸透徹,又咀嚼了一下,才消化了來護兒奏報的全部內容,轉為欣慰之狀:“而且沒想到銑兒居然還能指揮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