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地為安親王設了杏黃圓傘和寶座,供他坐鎮指揮。其實真正的組織者是司吏院、宣徽院和文書館,他不過總攬其事而已。下邊稟告秉炬的茚溪和尚未到,請候片刻。
參加大典的各宮主位、公主、福晉、命婦等,在正殿中等候,滿洲親貴和漢員分別在東、西配殿等候。嶽樂閒等無事,舉步走向東配殿。未進殿前,明明一片嗡嗡的說話聲,他一進門,聲音驀然停止,只有一句沒煞住:“……真重得厲害,不定放進了多少珍寶……”有人撞了一下說話人的肩膀,他回頭一看,忙把後半句嚥下去了。
這裡有康親王傑書、顯親王富綬、信郡王多尼、克勤郡王羅科鐸、順承郡王勒爾錦以及貝勒、貝子、公等親貴和八旗統領、都統等近百人。親貴們都有座位,旗下大員在親貴面前自然不敢坐,原本分散地站在各處喝茶、吸菸、小聲交談,此時一齊沉默下來。這沉默表示著一種情緒,形成了十分沉重的壓力,使嶽樂有種暴雨前悶得不能喘氣的感覺。
王公貴族們起身迎接嶽樂,他現在是王公中輩分最高、爵位也最高的人了。嶽樂和顏悅色地請大家坐下。許多人避開他探尋的目光,重新端起茶碗,銜起煙管。嶽樂決心打破沉默,笑說:“方才諸公正談得熱鬧,說什麼物品太重來著?”站在窗前一位八旗都統躬身說:“稟王爺,是奴才隨意說的。那天我們抬大行皇后的金棺往景山來,實在很重。”“他說的不假,〃一個眉毛灰白的八旗統領證實說:“比當年太宗皇帝的棺柩重得多!”“太宗皇帝的喪葬也沒有這麼排場啊!〃遠處人叢中,不知誰極其不滿地衝出這麼一句。接下去,又是沉默,長久的沉默。坐著的親貴們分明聽到了,卻都裝作沒聽到;分明心裡有氣,卻故意裝得無所謂。但這不自然的沉默,卻充分表達了他們敢怒不敢言的情緒。前幾天,一名輔國公和一名承政因在國喪中作樂,皇上大怒,撤了承政職差,奪了輔國公爵位,一併禁錮了起來。哭臨的最初幾天,凡內大臣和命婦哭而不哀的,皇上都要發火,要交禮部議處。只是由於皇太后竭力勸解,這一條才沒有貫徹下去。滿洲親貴,十有八九對皇上寵愛董鄂妃大不以為然,因為董鄂妃是半個蠻子,是所謂的〃新派〃。如今這種局面,他們心裡能不憤慨嗎?
沉默許久之後,有人輕嘆道:“唉!太過了!……”嶽樂本想回頭看看說話的人,卻忍住了。一抬眼,正碰上康親王傑書的目光。傑書微微搖了搖頭,吁了一口氣。
嶽樂離開東配殿,又走進西配殿。這裡可熱鬧多了。許多人大聲地談論著,簡直是在炫耀。他們見安親王來了,一齊跪安。嶽樂請大家不要拘禮,隨後召大學士傅以漸到配殿北頭淨室,問道:“於磐,據說為大行皇后擬諡,很費了幾番功夫?〃平日端莊穩重的傅以漸,臉上竟也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躬身答道:“是。我等先擬了四個字:孝獻端敬,皇上不允;再擬六字呈進,皇上還是不允;加至八字,為孝獻莊和溫惠端敬,皇上仍很生氣,說全不足以褒揚賢后,諭令再擬,於是才擬了十二字,便是現在的諡號: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端敬皇后。〃沉默有頃,嶽樂說:“皇上對這諡號滿意了吧?〃傅以漸搖搖頭:“哪裡。皇上猶以無'天'、'聖'二字為歉,但'承天'須嫡配能用,'輔聖'須有子繼位才能用。皇上雖然不愜於心,也是沒有辦法埃〃沉默了更長的時間。外間談話聲音很是雜亂,幾句特別響亮的調門直傳進淨室:“張宸這小子,自來不見有多大本事,這回可搶了頭功,升主事了!”“他升主事?真想不到!兄弟剛剛回京,快說給我聽。”“皇上遍徵董皇后祭文,詞臣學士凡是恭擬哀誄祭文進呈的,都得了重賞,但皇上稱心的祭文寥寥無幾。偏偏張宸進呈的祭文中有句雲:'渺茲五夜之箴,永巷之聞何日?去我十臣之佐,邑姜之後誰人?'聽說皇上讀到此處,泫然淚下,連連稱善,便採用了張宸的祭文,張宸也因而官升主事了。”“哦!……”答者口吻中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嘲諷。
“何止這些,〃第三個聲音加了進來,〃前幾天叩謁金棺時候,無不呼天搶地,如喪考妣。知道為了什麼嗎?凡是哭得不哀痛的人,都要議處;哭得哀痛的人,動輒賜給上方珍物。
聽說公主、福晉、命婦們得賞最多!”
“唉,真是多情天子啊!……”
這同樣是一句說不上是褒是貶的嘆語。
傅以漸偷眼看看嶽樂,嶽樂正望著他,他也就硬著頭皮說:“王爺明鑑,皇上此舉是否太過?……”嶽樂皺眉道:“御史、給事中都是朝廷言官,理應直言無隱,直陳得失,怎麼不見一人進諫?〃傅以漸道:“要是